格罗姆知道即将死去。
实际上,在他离开牛头人朋友那座越来越繁华,越来越热闹的血蹄图腾时,他就知道自己这趟远行的终点就是死亡。
他从未逃避过这个结局,实际上,他甚至非常期待它的到来。
以兽人的生命长度而言,格罗姆已经是垂垂老矣,和戴琳的好友巴利元帅一样,他并不希望自己死在满是自己排泄物的床上,以一个不符合战士身份的姿态死去。
尤其是在度过充满了暴力、屠杀与血腥的一生之后,格罗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对自己的存在充满了厌恶。
这种厌恶或许是源于狂暴的魔血褪去之后带来的空虚,或许是因为每个知道他故事的人都以屠夫或者恶棍的代称称呼他。
更或许是因为他在从暴力的幻梦中清醒之后意识到自己行走的路早已偏离了自己最初追求力量的初衷。
总之,他越来越孤僻,甚至连自己的儿子和族人不愿意再见,直到他听说了布莱克在组建阿古斯远征军的消息,他第一时间报了名。
为了赢得这个机会,格罗姆甚至在人生中第一次低下了头,还是对曾被他屠杀过的德来尼人。
在从德拉诺世界的港口出发前,格罗姆和维伦有过一次谈话。
没人知道那场谈话的内容,但维伦最终允许格罗姆登上德来尼人的船,他是顶着所有德来尼人的辱骂和鄙夷踏上这条远离家乡的道路的。
或许在那个时候,他已经放下了所有和“荣耀”相关的一切思索。
他又一次变的纯粹起来。
现在,在完成了对破坏者玛洛诺斯的爆头斩杀后,格罗姆被名为“怨毒”的双头戟穿刺着面向天空。
或许是因为破坏者的倒下给这悬浮于邪能心海中的破碎大地带来了奇特的平衡,导致它并不再继续崩裂,而是逐渐在灼热的邪能岩浆中稳定下来。
破坏者的尸体就在自己眼前,正在一点一点的被邪能岩浆吞没。
它瞪大的眼睛已经被自己脑袋上爆出的魔血和猩红的脑浆所沾染,那双残暴无情且恶毒的眼中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在最后时刻倒映出的只有眼前的战戟,以及在临死前带着仇敌一起死去的畅快。
这家伙至死都是个恶棍。
不过很快,那污秽的眼睛里倒映出的又多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在周遭不断吞没这片破碎浮岛的邪能岩浆散发出的怪异光芒中,一个穿着黑色盔甲的人影从虚空之门中走出。
在他身后还跟着三个穿着黑色兜帽,按大小个排开的气息阴森的术士,其中有个独眼的兽人正一脸谄媚的抱着布莱克的黑色猫头鹰头盔。
因为炎魔之王的元素化身脸接主炮被干碎导致的精神虚弱让海盗这会看起来有些憔悴,不过这种情况下还能精准打开虚空之门可见布莱克的战斗力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恶魔们拼尽全力弄碎的只是他盔甲上的心能化身,足可见艾露恩的武装这套神器在接近完全体的情况下其威能有多么恐怖。
这玩意还有一个部件的心能插槽是空的呢,一旦被补齐之后,海盗必然又会拥有更强盛的力量。
只能说,他以后不能再随便责怪艾露恩女士对他不够康慨了,月神早已在第一次赐福的时候就给了他足够珍贵的成长性宝物,只是那时候的臭海盗眼界不够看不出罢了。
从这一点而言,布莱克还真像是艾露恩女士捡回来的私生子呢。
“还愣着干嘛?把他放下来呀,就那么插着不难受吗?”
布莱克叼着烟斗揉了揉额头,对身后的术士三人组吩咐了一声。
这三个混蛋这会正在欣赏并小声讨论该如何处理破坏者的残尸呢,在听到海盗的叮嘱之后立刻上前忙碌起来。
坎瑞萨德和扎拉克变身成恶魔形态,两人合力才把破坏者沉重巨大又附带着邪恶威能的战戟从地面拔出,光是这个动作就让破碎的大地再次崩裂出岩浆的喷泉,把两个混蛋吓了一跳。
而邪眼没有变身。
这个谄媚又狡猾又没有脸皮的独眼术士以一种罕见的庄严肃穆的姿态,双手将弥留的格罗姆·地狱咆哮从战戟的顶端抱了下来。
他虽然不出身战歌氏族,他虽然是个狡猾又谄媚又没皮没脸的下流舒适,但他毕竟也是个兽人。
以格罗姆今日所做之事足以让他重新赢的任何兽人的尊重,不管老兽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完成了这一战,这都无愧于为他赢得一个“兽人英雄”的称号。
沾染了恶魔之血而变的滚烫的血吼也被坎瑞萨德从破坏者几乎被噼碎的脑门上取了下来,被送到了格罗姆身旁。
老吼这会在身体被几乎撕裂的情况下还能活着,完全依仗于他从奥丁那里秘密求取的狂战士祝福,但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战斗,燃烧的心火或许很快就会熄灭。
那时就是老吼魂归地狱的时刻。
他这样复杂的家伙是不可能升入群星中任何一个天堂的。
而老吼这会的意思都有些模湖了,他抓着邪眼的手,语气挣扎含湖的说:
“我做到了自由,我赢回来了噩梦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加尔鲁什没人没人会嘲笑你了,我的儿子了”
“我知道。”
邪眼半跪在原地,他对格罗姆说:
“我会把您的故事带回纳格兰,地狱咆哮酋长,我会亲自向盖亚安祖母描述我眼见的一切,我会把那恶魔的脑袋一起带回去。
那会成为您的丰碑。
您会和我们最伟大的酋长们一起被安置在先祖之地,我听说他们修复了战歌氏族的墓地,您会在那里拥有一座漂亮且威严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