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事情,不是能这样简单说出口的。
“怎么,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是不愿意把烦恼说给老师听吗?”
这位班导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类型,又开始循循善诱:“如果是真的不能说的事情,老师也不想为难你。但有些事情的重量是只凭自己无法承担的,我欣赏你独自向前的勇敢,不赞同你固执己见的顽固。如果无法从自己那里得到答案,为什么不试着向外界求助呢?”
“不是我可以,是你认识的学长可以,父母长辈也可以,只是你必须明白,你拥有可以寻求帮助的对象,我们不会拒绝,并且乐于帮助你们。因为我们这些大人,就是为此存在的。”
“在你们长大成人之前,拥有被全心全意保护关爱的权利。当然,撒娇也是被允许的,老师会借给你怀抱的。”
昔日演艺圈最有魅力的男人一旦改去平时不着调的模样,软下噪音,温声细语地说起理解关心的话语,并投以专注认真的眼神,大概没人能够抵抗。
就像是跨越高山吹来的春风,给冰冷了一个冬天的大地带来了些不同的温度。
轻微,并不令人厌烦的妥帖。
这种时候如果不说点什么,大概不会被放走。
星斗以此为理由,说服自己这一瞬间的懈怠。他犹豫着,反复斟酌后,问了一个问题。
“老师,要怎么才能确定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如同气球被扎破,说出这句话的刹那,宫光希清晰地看见这总是内敛难懂的学生,神色间泄露了一丝符合年纪的迷茫与懵懂。宛如融化些的冰石里脆弱纤细的一簇枝丫。
这让他感到惊奇,同时也有些感慨。能让一向心智坚定的星斗露出这样一面,这绝对不是容易解决的问题,他也必须以最郑重的态度处理才行。
“你的确问了个很不好回答的问题。”宫光希没有把脑中一瞬蹿出来的想法急忙说出,思索片刻,理顺思路才稳重地开口,“老师的责任之一就是为学生排忧解难,所以我会告诉你答案。”
他看着星斗,反问道:“在回答你之前,星斗,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正确的呢?”
“正确?”
“是的。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的正确,法律层面、道德层面、社会层面,还有每个人自己的正确。所有人都依照自己的价值观界定这个词,因此它其实没有那么类似,而是不同的。对你来说,你想要什么样的正确?又认为什么才是正确?”
星斗很快给出答案:“能实现我的愿望就是正确。”
“还真是干脆。”宫光希挑眉,“为了实现愿望不择手段吗?有时这样的确很方便,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就不用回头,也不用顾虑太多。但这是孤注一掷的做法,只适合走入绝路的人。这只是建议,但我认为如果是你的话,可以尝试更多的办法。”
“……”
“好吧,看来这不是个好提议,让我们忘记它。”班导先生敏锐地略过话题,继续说,“你清楚自己的‘正确’,也就是目标,却依旧感到困惑,那么,你是对以往的事情后悔了吗?”
“不。”星斗毫不犹豫,“我没有后悔。”即便再来一次、两次,他仍然不会放弃梦想,放弃来到这里,再为自己的命运拼搏一次。
“原来如此。”像是想明白什么,宫光希改变了姿势,身体往前倾,变成便于交谈的模样,“星斗,你看不清继续前进的方向了吗?”
沉默或许是最无声的肯定。白色为主色调的谈话室里热可可的香气飘散,捧着被子的纤细指尖骤然收紧一瞬,又颓然地放松,绕着杯壁小幅度画圈。
空荡的寂静被扩散在不大的地方,像是空气凝滞住,僵硬成一团,砸在仅有的两人身上。
宫光希在一片寂静中得到了答案,他看向星斗,语气温和:“星斗,人生从一个阶段向另一个阶段过渡时,很容易会陷入到这样的困境——你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出去,要以什么姿势,以什么模样。就像是原本好好走在路上,却一刹忘记如何抬起脚,忽然无措。”
“这其实是幸运的,很多人连意识到已经处在变化的岔路口都发现不了,浑浑噩噩做出了选择,并且为之后悔懊恼。你也只是来到了这个岔路口,并且为了寻求你的正确踌躇。下一步向左还是向右,其实这不是那么重要的答案。”
“走在路上最重要的是要看着终点,不要忘记自己的目标。无论你选择左边右边,差别只是路程远近、时间多少,只要到达终点,这一路就不算白费。”
“如果你实在感到困惑,实在不知道如何踏出脚步,不如去回归开始,思考一下,为什么你要坚持这样的路。”
可他的事情,不是能这样简单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