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立秋之后,西川开始转冷。

西川的地势复杂,少平原,而多的是连绵山峦跟逶迤河流,高山挡住了北地的酷寒,河流散发着氤氲不绝的水汽,使得夏季酷热潮湿,而冬日极少下雪,时常是连日的云笼雾罩。

在这种气候下,就算是冬日最冷飘起雪花的时候,大部分的树木依旧是深绿色,而不像是北方一样枯萎凋零。

这个秋季,注定是会让西川臣民们印象深刻的季节。

襄城王世子容均天于濮水督战,大败东平兵马,得胜回西都。

很快,容均天便跟当朝公主大婚,成为王驸马。

一个月后,缠绵病榻的西川国主薨,据说国主临终之前下诏,将王位传给了驸马容均天,命朝臣一心,辅佐新君。

容世子坚决推辞不受,后来在公主跟重臣的苦劝之下,才勉强领受了王位。

与此同时,南边之地,南越女王命心腹重臣带兵犯境,趁机侵吞了西川边界数州。

在几位特派的将领尽数失利的情形下,流言四起,时局对于新君十分不利。

新君权衡之下,下诏调驻扎襄城的辛重光回西都,有意让辛重光于危难之际领旨出征,荡平南越。

就在辛重光带亲信赶往西都的途中,又遇到来迎接的朝廷特使。

特使呈上容均天的密旨,辛重光展开看后,颇为诧异,问特使:“事情紧急,为何要突然改道?国主可有授意?”

使者道:“君上口谕,命小将军务必按照密旨行事。”

原来容均天在信上所言,是叫辛重光转道而行,但要这样的话,便得要绕一大圈才能到西都,势必耽搁行程。

而辛重光知道自己此番上西都是跟抵御越人有关,他心无旁骛,且深知兵贵神速,所以不明白为何新君如此交代。

但既然特使亦有口谕,辛重光虽然不解,却也只能按诏行事。

不过很快,辛重光体会到容均天的良苦用心。

自官道绕行往东,是益春州,益春城背山面水,本是个富饶之地。

但对于本地百姓而言,益春有两大患,第一,是每年一春一秋的桃花汛,其二,则是本地的土霸王,专以贩卖私盐起家的周豪周三爷。

原来西川本地,并不出盐,在朝廷的监管之下,盐政从东海运盐来至此处,盐价居高不下。

至于周三爷等私盐贩子,为谋求私利,不择手段,甚至勾结盐政官员,暗中将盐价抬高,逼使百姓们购买私盐,他们中饱私囊,大发横财。

又因他们心狠手辣,无恶不作,渐渐成为当地一霸。

益春城外的清河,便是运盐的主要河道,但每年春秋雨水增多之时,河水泛滥,两岸百姓苦不堪言。

其实往年,益春城的也有些官吏想要改变现状,有意修缮河渠,彻查私盐买卖。

但益春城在周豪等人控制之下,盐帮爪牙遍布内外,这些意图有所作为的官员无一例外,纷纷遭遇到各种阻挠,轻则丢官弃职,重则连性命都交代在此处。

辛重光拐道经过益春城之时,恰遇一场秋雨。

清河的河水在秋风的推波助澜下,不断涌动,波浪起伏,仿佛想要吞噬天地。

有经验的船工跟两岸百姓们早就事先躲避,但河水是何等的变幻莫测,终究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正当一些无辜百姓挣扎在秋水中的时候,城中周三爷府上,却正歌舞升平,益春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聚于此,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原来今日是周豪纳第七房小妾的“大喜”之日。

庭院内淫雨绵绵,刷拉拉的雨声跟喧天的锣鼓声好像在比哪个更胜一筹,百姓的哭号声半点传不到此处,而高高的院墙也将外间的民生疾苦遮蔽的清清净净。

明明同一天地,却俨然两个世界。

戏台上,几个浓墨重彩的戏子正自卖力演出,戏楼这边,本地的达官显贵跟士绅豪富们盘踞桌旁,众人言笑晏晏,彼此寒暄,而围绕他们身周的,紫檀木,龙泉瓷,龙井茶,哪一样都足够一个平头百姓的数年吃喝还不止,甚至还不提那些锦衣玉食珠光宝气的美姬娈童等。

有人起身,举杯向着主人席上说些恭维阿谀的话,中间的一张偌大黑檀太师椅上,周三爷气派十足地定在那里,含笑聆听众人的逢迎之词。

忽然一人道:“先前因先王薨逝,新君下旨,西川上下,三月内皆不可动舞乐,实在闷杀人了,今日这戏却听得人心里喜欢,还是咱们周爷,不愧是益春的首富,我等楷模。”

周豪自矜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