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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兽类朝他们迎面扑来,龙邪一个结界罩住楚卧云,召唤出血矛,才欲打过去,毕方兽蹿过来将那具骨架子咬住,向上甩了甩,吞进肚中去。

庞大的枯骨军团如潮水般,毕方兽与龙邪并肩作战,来一个打散一个,来一堆横扫一堆,漫天碎裂的白骨如雨,结界被砸中后闪动不止,楚卧云被他们夹在中间,保护得很好,可这样并不是长久之计。

血矛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殷红的扇面,暴涨的魔气旋涡枯骨架子卷入那地底池子中熔化。楚卧云毫不怀疑龙邪能够把这层的骨架子全都打完,他在几年前就做到了。可累累白骨连绵成山丘,无穷无尽,这得耗多久。

楚卧云忽然站了起来,找了个间隙走出结界,拾起地上那把七弦琴,万幸没有坏,五音俱全,盘腿坐下,抚弄出一段婉转的调子。

起初,琴音平和如曲水流觞,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转而铮铮然如刀兵之声,肃杀冷冽,一时间白骨架子像被施了定身术,顿在原地。

龙邪惊觉,回首望着楚卧云,他坐在一堆碎骨中间,坐在洁白的雪地,身上披的是那件厚重的黑色大氅,五指纤纤拨弄,琴身。脸上和手臂上的皮肤如瓷,满头长发变成银白,却更衬得眉眼清丽动人,宛如地狱开出的一朵圣洁莲花。

龙邪痴了片刻,回过神来,细细品这段调子,并不熟悉,似乎不是琴谱中任何一首,恍然大悟,楚卧云信手而弹出的竟是一段临时自编的曲调。

圣虚子常年养病,为了打发无聊时光,自小便习得上百件乐器,不过他并不愿于人面前施展,早先狐王的舞团选拔人才时,他称自己什么都不会,确是谦虚之词。否则仅凭一点打架的臭把势,怎配在雾随岛上做人师父?

短短一曲毕,音节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骨架子哗啦啦倒地,散成灰烬,直至消散风中,荒原又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龙邪走进,把那琴甩开,扣着他的手,不满道;“师尊怎么不顾危险跑出结界,要是被那些死物挠一下,可不得了。”

给他一说,楚卧云才有些心虚,方才兵荒马乱的局势下,他容易忘记现在的自己是凡人,或者说一个废人,遇到危险总是忍不住挺身而出,别人忙着就不愿意麻烦对方。龙邪才叮嘱过不能离开结界,他偏不听,这毛病是得改改。只好哄道:“好啦,是为师的不是,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我告诉你,那不能够。等出去之后,我要回雾随岛拿手板子打个几十下,让你想都不敢想下一次。”

楚卧云抽了抽气,被他严肃认真的语调吓住,浑身的皮都紧了一下。虎落平阳被犬欺,做徒弟的彻底骑到师父头上去了。他理应悲哀,却从龙邪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少儿不宜的“调/教”味道……然后他更慌了。

龙邪要来抱他走,楚卧云却因为刚才的插曲不乐意挂在徒弟身上了。甩开膀子自力更生往前走,看起来有点生气。毕方兽一直在旁边用尖爪掏喉咙里卡住的骨头。

才走了两步,却感到头昏,摇摇欲坠,一个不慎,腿一软扑倒在地。

搞什么?堂堂圣虚子竟然也会平地摔?楚卧云不禁困惑,两手撑地要爬起来,眼前却一片花白,四肢绵软,力气流失殆尽。只能像个布娃娃一般被徒弟拎起来。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靠了会儿。

龙邪又递给他几个矮树林里的黑果,但楚卧云胃里嘴里发酸,看了这果子直摇头。龙邪无奈地哄:“师尊太久没有好好进食,刚才又透支体力催动琴音,身子难免扛不住。”

楚卧云觉得丢脸,凡人的身体就是这般麻烦。睡觉吃饭一顿不能拉,否则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轻轻摇手,眯着眼睛弱声道:“不想吃。”

楚卧云听到他无奈的叹息声,然后他被平放在地上,龙邪走到一旁不知在鼓捣什么,不久后,他鼻尖萦绕着椒香的肉味,他徒弟撕下一块烤熟了的肉,送到他嘴边,让人食指大动。楚卧云想也没想,直接咬了一口,没有盐油调料什么的,但那味道不难吃,楚卧云就着他的手啃了几口,忽然一惊,严肃地看着他,道:“这是什么?”

楚卧云吃了几口,便感应到胃里的肉块,散发着浓郁的灵气。脑子里闪过不详的念头,问他,他只扯了扯有些苍白的嘴唇,不说话。

楚卧云倏地伸手去摸他,他躲闪了几下,耐不住楚卧云动作快,摸到他肋下时,指尖果然带出些许血渍,楚卧云有几分崩溃:“你怎么……你怎么……”

龙邪早说过潜虚鼎里没有什么食物,那原来是龙邪的肋下的肉,以前他为师尊拔鳞,今日又割肉,楚卧云气得想打他,又下不了手,只憋出两颗通红的泪眼。

一只兽类朝他们迎面扑来,龙邪一个结界罩住楚卧云,召唤出血矛,才欲打过去,毕方兽蹿过来将那具骨架子咬住,向上甩了甩,吞进肚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