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055章 隐情

枕春色 求之不得 5392 字 2个月前

话音刚落,殿中都安静下来。

看似好像是被永昌侯敲打醒,但其实心中都清楚,贼喊捉贼,却喊得大义凛然,这就是永昌侯。

等殿中都安静下来,永昌侯才缓缓起身,朝着殿上的天子拱手,“陛下,老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永昌侯说吧。”天子的声音温和。

永昌侯从位置上步入殿中,就在司徒平一侧,声音却要比司徒平响亮得多,“各位大人刚才说的,想必殿中都听到了,无非是皇嗣之事,和东宫临政之事,孰轻孰重。原本这些话放在天子生辰宴上说不妥,但各位辩论了这么久,也当有个结论了。”

岑远瞥目看向他。

永昌侯环顾四周,“东宫入京才多少时候?魏相和太傅教导东宫的时间门也不长。虽然国子监论道上,国子监学生对东宫赞许。但论道是论道,朝事是朝事,又岂可同日而语?朝中无小事,这些年原本就一直依赖魏相,自天子染病,魏相主持朝政以来,年年如此。即便东宫明日要临政,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东宫需要时间门,朝中也需要时间门,即便东宫除了临政,旁的事情都放在脑后,也要过渡,所以,东宫临政是大事,但也不是转眼就能处置妥善的事,还需劳烦魏相用心,不是吗?”

永昌侯言罢,殿中也跟着开始议论。

确实,东宫即便再有天赋,也需要时间门磨合,至少,是同朝臣磨合。

这种磨合原本就需要时间门,欲速则不达。

永昌侯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永昌侯满意笑了笑,继续道,“这只是其一,其二老臣也要说一说。皇室血脉尊崇,东宫已经出自宗亲一次了,若再有第二次,恐怕民心会不稳,军心也不稳,朝中也人心惶惶,这于江山社稷,百姓安定,军中安稳都息息相关,也举足轻重。东宫大婚若是对民心,军心,朝中稳定都有帮助,又何必再争执此事?这已经于江山社稷大有裨益,老臣实在不明白,之前说东宫大婚不利于社稷稳定的人,是何居心?”

永昌侯说完,目光锐利看向陆长河。

那种压迫感,仿佛能与天子对峙,也是警告。

陆长河想开口,身侧的人攥了攥他衣袖。

他明白,永昌侯睚眦必报……

见陆长河不吱声了,永昌侯轻嗤,继续道,“陛下都未说什么,我等何必在此议论?陛下,老陈所言,陛下觉得呢?”

又是这种压迫感,却是冲着天子去的。

也明显倨傲。

就似,当年几大世家往天子身边放人时一样,不容置喙。

永昌侯府一惯如此盛气凌人,符合他的一惯作风,当初,若不是东君病逝,恐怕现在上君的位置还是永昌侯府的……

随着永昌侯府这声疑问,殿中气氛已经从东宫的婚事奔向另一处去了。

永昌侯,这是赤|裸|裸的‘提点’天子,不是提点朝臣……

殿中的氛围越渐微妙,不少早前还参与争论的人,眼下是不敢开口了,永昌侯连天子都会施压,旁人眼下开口无异于火烧浇油。

定远侯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全然没有要参与的意思。

岑远看在眼里。

从一开始,定远侯就没准备搭理包括永昌侯在内的一干人。

洛远安的脸色很有些难看,因为早前天子口中那句敬上君,也因为方才一直听到眼下。

上一次,他不在朝中,不知道朝中曾经发生的事,但今日的种种迹象,不能猜早前的事。

涟韵已经是这么多年的天子,大权在握,尚且如此,放在十余年前,她同此事的涟卿并无区别,而她那时没有涟卿聪明,也是一个人面对诸如永昌侯在内的人。

永昌侯问完,目光便倨傲落在天子身上,等着天子开口。

朝中都知晓骑虎难下的是天子。

洛远安开口,“东宫婚事是大事,要从长计议,今日是陛下生辰宴,百官齐聚,宫中好几年没有这样的热闹,东宫之事,暂且缓缓,容陛下与东宫商议之后再行打算。”

天子不便开口,上君开始是缓和,也是给了双方台阶下。

而上君说完,永昌侯轻嗤一声,“天子都未开口,上君开口,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若是东君还在,今日坐在上君位置上的就不是洛远安,永昌侯原本就不屑,语气更不会留情面。

洛远安看他,永昌侯继续道,“老臣听闻早朝之上,一直是上君在,原本上君管好宫中琐事就好,早朝行事已经算逾越了,朝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今日,就实在不宜左右天子了。”

“左右天子”这四个字已经说得极重。

看似摘出了天子,实际等同于说天子病中受人摆布……

这是存心要打压上君气势,也让上君子在朝中下不来台。

殿中都不由捏了把汗。

上君看向永昌侯,却平静,四两拨千斤,“今日越俎代庖的,是永昌侯吧。”

“你!”永昌侯顿时恼意!

原本以为他会慌乱,却没想到他……

上君继续道,“今日天子生辰,旁的事情,容后再议。”

上君看向大监,大监会意。

大监正要开口,永昌侯恼羞成怒,“洛远安,你!”

话音未落,信良君忽然沉声开口,“上君如何,自有天子评判,永昌侯今日是喝多了吗?”

永昌侯原本气势汹汹,但信良君突然开口,又站在上君一处,接了他的话,永昌侯顿住。

信良君不比洛远安。

他可以无事洛远安,但信良君才从边关回来,是带兵打过仗的人,即便兵权暂时交了出去,但军中多心腹,正面与信良君冲突与洛远安冲突天差地别。

永昌侯看他。

信良君也看他。

都是上位者,挑衅意味明显了,殿中的局势一触即发。

宜安郡王的位置原本就在永昌侯一侧,方才也一直在说话,永昌侯到了殿中,也是在宜安郡王的座位前,宜安郡王赶紧起身做和事佬,“永昌侯,就说今日是天子生辰宴,虽然是喜事,也别喝酒太急,来来来,快坐下。”

宜安郡王更怕他闹得殿中不愉快,反倒将今日的正事耽误了。

温水煮青蛙,哪有一上来就用滚烫沸水的?

永昌侯还想说什么,宜安郡王将他拽了回去,永昌侯微恼,但也还不想此时坏了事情。

刘凝予都看懵了。

早前只知道爹行事高调,但万万没想到今日在殿中怼上君的地步。

刘凝予大气都不敢出。

还有旁的和事老劝解,也算给了永昌侯台阶下。

刘凝予不敢吱声,却也听到永昌侯低声,“洛家竖子!”

刘凝予赶紧低头。

大监也松了口气,看向天子时,大监不知是不是错觉,天子像是无事一般,而看向东宫的时候,却见东宫正襟危坐,大监想起从刚才起,东宫就一直在认真听着每一个人说话。

——好好看着朝中每个人的反应,看人识人,也什么样的场合你都要见过,日后才压得住。

涟卿一直记着这句话。

今日她是看了很多,也记住了很多人。

不少人早前在朝中温和,也不会随意开口,但遇到今日这样的场合,或从众,或强硬,都和她早前认识的不同;还有不少是外地入京的世家,诸侯与封疆大吏,她很多都未见过,今日也有了初步印象。

早前好像殿中说了很多,但又像刚刚开始。

涟卿目光看向永昌侯。

永昌侯虽然坐下,但明显火气微消,原本就有口气咽在喉间门,抬头看向定远侯时,定远侯嘴角都是嘲讽笑意。

永昌侯当即又要恼,刘凝予脸色都挂不住。

定远侯放下酒杯,不再搭理永昌侯。

而眼下这样焦灼的场景,最着急的其实是姜连山。姜家上次已经错失了一次机会,这次不能再丢一次。

司徒平和永昌侯已经开了头了,那他也不算突兀。

眼下永昌侯才同上君不快,是最好的时机。

姜连山起身,“陛下,此次入京,奉老爷子之命向天子问候,老爷子也叮嘱了示意,让连山替姜容求娶东宫,愿侍奉东宫左右。”

姜连山此话一处,殿中纷纷哗然,而后议论声纷纷。

终于,是有人点破了。

虽然早前都没想过是姜家,永昌侯和宜安郡王都滞住,早前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这才是要事,姜家抢先了。

褚辨梁也看向褚石晓,褚石晓握拳轻咳。

刚开始的时候涟卿还紧张,听到旁人稍稍将话题带到此处就会心神不宁,但仿佛经过刚才,也没那么担心了。

譬如当下姜连山起身,替姜容求亲,涟卿也未慌乱,也想起昨日见姜容的场景。

姜容是不愿意的,昨晚应当也同姜连山再商议过了,姜连山没有同意,所以才有了眼下这一幕。

姜连山刚说完,天子还未开口,姜容也起身,恭敬拱手,“陛下,姜容不愿意。”

顿时,殿中的哗然声四起,比刚才更甚。

“你!”姜连山脸色都绿了。

姜容又朝殿上拱手,恭敬道,“陛下,殿下高洁若皎皎明月,鸣山书院国子监论道姜容有幸目睹,也与殿下相谈甚欢。但姜容亦有姜容所求,姜家祖上乃书香门第,姜容想将毕生用于致学,愿领略各地山川河岳,去到各地交流辩论,听各地大儒讲学,此乃姜容从小志向,也为此一直孜孜不倦,未曾停下脚步。所以,姜容不会在一处久留,也不宜在殿下跟前侍奉。”

“你!姜容!”姜连山恼了!

姜容是他侄子,若是他儿子,他早就!

他怎么都没想到,姜容是真会如此行事。

“望陛下,殿下明鉴。”姜容掀起衣摆,朝着殿上跪下。

嚯,殿中已经不是哗然,这就是心意已决啊,这姜连山此时怕是尴尬到极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