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把家里的银行卡都拿给了云辰,“早知道拆迁的时候就不要房子,应该要钱。当年想着原拆原建的房子地段好,将来好给你讨新娘子,现在好勒,读大学的钱都没有了。”
云辰笑着搂过外婆的肩,“以后你这小老太太就归我管啦,我努努力,大学争取搞个全额奖学金,家里的事儿你就别操心。”
外婆年轻时是个人见人爱,活泼可爱的大美人儿,老了后是个精神矍铄,乐观开朗的老美人儿,街坊邻居里有不少老大爷都爱在遛弯儿时找机会和外婆聊上两句。
高三苦逼娃星期天一早就要返校,给外婆买早餐回来的路上,碰到了隔壁楼栋的余大爷,余大爷拉住风风火火的云辰:“小云,你外婆上次体检没什么问题吧?”
“嗯,还是那几样老毛病,怎么了,余大爷?”
“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见你外婆最近和我聊天时有些心不在焉的,还老是犯困,但是看到对面小区的钱老头就精神得很。”
“余大爷,您不是吧!”云辰乐了,“那钱伯伯比我外婆小了快十岁呢,代沟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再说了,放眼整个老年活动中心,也就您这大武生能配我外婆这大青衣,钱伯伯那就一清俊小生,火候还差了远了。”
“是吧,是吧。”余大爷不好意思起来,“可惜你外婆只和我演了一次《望江亭》,姓钱的小子那时候还没退休呢。”
云辰笑到不行,眉眼弯弯的向余大爷挥手告别。
大年三十,祖孙二人高高兴兴的看着春节联欢晚会吃完年夜饭,还按照本地的传统习俗,留了小半条鱼,一小碗米饭放进冰箱跨除夕。大年初一,云辰难得让自己睡到八点才起,神清气爽的打开冰箱门嚷嚷道:“外婆,煮汤圆怎么样,你想吃黑芝麻馅儿的,还是红豆细沙馅儿的?”
还没等到外婆回答,卫生间就发出了一声闷响。
手里的汤圆滚了一地,云辰突然间觉得脚步虚浮,从厨房到卫生间短短的几步路,竟然跑得踉踉跄跄,只见外婆倒在地板上,失去了意识。
120赶到的时候,外婆已经手脚冰凉,医护人员用担架将外婆抬上了救护车,云辰坐在车厢一侧紧紧握着外婆的手,脸色和唇色发白,内心滋生出无限的恐惧。
他将冷汗涔涔的额头轻轻搁在一老一小交握的手上,浑身上下都在细微的颤抖,“外婆,别丢下我。”
“就算要走,也不能这么匆忙,求你了。”
外婆安静的躺在救护车狭小的病床上,没有回应,
医院走廊的灯光一片惨白,刺得人双眼胀痛,云辰面无血色的坐在冷冰冰的不锈钢座椅上,逼迫自己冷静。他是家里唯一的支柱,外婆病了,需要他照顾,遇到天大的事儿都不能乱了阵脚。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的扎入掌心,抢救室寂静的等候区,他听见自己全身骨头“咔咔”错位的声音。
云辰外婆之所以能成为一位让路边聚众下象棋、喝盖碗茶、遛画眉鸟的老大爷们争相打招呼的老太太,除了每次出门都体体面面,美丽优雅不减当年以外,人生大起大落,历经波折却依然坚韧不拔的优秀品质,更加让人折服。云辰后来不太记得这年春节兵荒马乱的那几天是怎么过来的,但他永远记得,老太太脑卒中抢救过来后昏迷的时间并不太长,也许是挂牵着自己无依无靠的小外孙,外婆努力的睁开双眼,浑浊的双目慢慢变得清晰,她张张嘴,只发得出一点声音,云辰从这断断续续,其实根本听不出任何字节的低喃声中,清晰的听到外婆对他说:“囝囝,别怕。”
这场重病彻底的掏空了老太太的身体,出院的时看着云辰准备的拐杖,外婆小声的抗议,“我不想拄柺杖,拿起来就放不下了。”惹得一旁的护士都笑了。医生宽慰道:“阿婆,您这年纪拄柺杖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还要去爬珠穆朗玛峰。”
云辰也笑着蹲在外婆的病床边,“现在拄柺杖可时髦了,特别是我精心挑选的这根,由航空铝合金材质精工锻造,符合人体工学,高度自由调节,还能监测心率和gps定位,到时候您下楼遛弯儿,就是整个小区最靓眼的老太太。”
外婆闷闷的不吭声。
高三的学业重,外婆离不开人,云辰恨不得24小时掰碎了用。当春天终于到来的时候,云辰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
外婆到底是没有嫌弃云辰买的拐杖,每次外出都小心翼翼,生怕再给这个家添麻烦。但怕什么来什么,云辰高考前的一个月,外婆又在家里摔了一跤,脑卒中的后遗症之一,走路不稳。
老人摔跤不是小事儿,外婆想去社区医院,云辰不同意,“作为中山医院最忠实的客户,您这变心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吧。”
外婆把家里的银行卡都拿给了云辰,“早知道拆迁的时候就不要房子,应该要钱。当年想着原拆原建的房子地段好,将来好给你讨新娘子,现在好勒,读大学的钱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