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

薄朔雪大约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郁灯泠并不怕他告状,反而还很期待。

将小太监遣出去后,薄朔雪独自站在远处,眉心紧皱,面上浅浅薄红,似乎在纠结懊恼自己此举不够君子,不够大气。

郁灯泠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会儿。

少年成名的薄小侯爷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学武艺,都是燕京一等一的有名,或许正是因此,所以即便是郁灯泠,看着他也比看着旁人顺眼几分。

但郁灯泠的兴趣终究有限,没多久就索然移开目光,眼瞳中的光亮逐渐暗了下去,又恢复成之前那般黑黢黢的无生命的黑曜石一般,盯着四角宫檐外流动的浮云。

薄朔雪心中鼓噪不已。

长公主竟直言要他侍寝,这般荒唐的举动,真真不愧是在这疯兮兮的宫廷。

但不论长公主再怎么疯,在皇帝病重不醒、长公主代为掌权的如今,长公主始终是他的君,而他身为臣子,必须要对长公主有应有的尊重。

薄朔雪深深吸气,再徐徐吐出,已然平静不少。

虽然羞恼,但他丝毫也不扭捏,心情平复之后,就转过身朝长公主远远地一拱手。

“殿下,臣不知何时何处犯错,惹得殿下恼怒,今日这般捉弄于臣,但恳请殿下宽恕原谅,放臣速速离去。”

广袖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荡,更衬得青年风骨如竹。

宫外流云渐散,郁灯泠慢慢地转过头,又用那黑石头似的无感情的眼神盯住薄朔雪,冷着脸开口道:“你真的想离开?”

虽是问句,但她的语调太过平直慵懒,仿佛连疑问的尾音都不屑于给,听起来倒像是不怒自威的叱责。

薄朔雪抿抿唇,放下手道:“是。”

郁灯泠静默地看着他,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忽然缓缓、缓缓地提起了一边唇角。

她嘴角往上扬着,看起来似乎是想要露出一个邪笑,但因为整个神情过于冰冷,这笑容也变成了嘲讽。

“我看你根本不想。”郁灯泠冷声道。

薄朔雪微怔:“什么?”

郁灯泠一边嘴角微勾,自信道:“你若真想走,太监根本拦不住你,一路打出去便是。你没有打他们,其实就是想留下来陪我。”

此番言语,说实话,郁灯泠自己听了都觉得自己十分欠揍。

这什么垃圾话。

但是越欠揍郁灯泠就越满意。

她甚至期待现在薄朔雪气急了冲上来给她一拳,好让她把事情闹得更大。

但她显然低估了薄朔雪的涵养。

薄朔雪双眼微微一瞪,似是努力理解了一番,摇头反驳道:“我是敬重殿下,所以不会在殿下面前动武。”

郁灯泠木然地瞅着他,依旧带着那讽笑道:“呵,嘴硬,不承认,没关系,我都懂。”

薄朔雪:“……”

他不想打人,真的,只是莫名手有点痒。

今日突然被宣进宫,薄朔雪什么准备也没有。

连带薄家上上下下,都十分紧张,戒备不已,因为不知道长公主的用意,各种揣测层出不穷。

原本还想再商量商量对策,可宫中的诏令一道急似一道,大有薄朔雪若再不进宫就会派人来捉的架势,薄家只好不再耽搁,放薄朔雪两手空空地进宫来。

原本最坏的猜测,是皇帝病情加重,朝廷将有大乱,长公主要拿薄家开刀。

结果却没想到,郁灯泠开口竟是要薄朔雪侍寝。

心情平复之后,与其说气急,倒不如说,薄朔雪更觉得是荒唐。

什么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