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朔雪心有疑问,但并没表现出来。
只略点头,让那小太监退了下去。
衣香园本只是灯宵殿的一处偏殿,因园内种满珍奇花朵,一年四季进入园中,都能在衣角沾上花香而得名。
但郁灯泠却不分昼夜地待在衣香园中,几乎不怎么出门,只让这一处热闹,其它殿宇倒荒废了。
回到衣香园时,郁灯泠正在教训宫人。
一个太监跪在地上,头上顶着一个琉璃碗。
碗中装了小半碗水,里面还有几颗色彩斑斓的琉璃珠在滚来滚去。
郁灯泠倚在软榻上,好几只软枕叠到一起堆得高高的,她趴在上面,像一条软兮兮没骨头的蛇。
手边摆着一整匣琉璃珠,时不时就捏起一粒,朝那太监顶着的碗里扔。
她的准头还不错,五颗里能扔进去三颗。
但偶尔扔不进的珠子,就砸在太监的脸上,有时砸在鼻骨,有时砸在眼窝,那太监整张脸都缩在了一起,跪姿也晃晃悠悠,似是马上就要支撑不住。
扔准了的珠子,也会溅出水花,落到太监脸上。珠子在琉璃碗里晃晃悠悠几下,贴着头皮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这虽看起来是玩闹,但与折磨无异。
薄朔雪皱了皱眉,扫了一眼,本不想理。
可或许是因为昨日他已经多管闲事过,所以这宫里的太监婢女都俨然有把他当成第二个主子的意思。
见他看了一眼,便主动上前来告知。
“殿下在玩投珠的游戏。若是珠子能多到将碗里的水都满溢出来,便算胜,这游戏才能结束。”
薄朔雪动作顿了顿。
满溢?
那得要多少珠子。
薄朔雪想了又想,还是走进了内殿。
郁灯泠看见他,瞥了他一眼,接着便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似的,继续她的游戏。
扔进去一颗。
琉璃珠撞在一起,彼此摩擦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
薄朔雪蹙眉道:“别玩了。”
郁灯泠转眸对着他,似笑非笑。
“为何?”
“起来,用早膳。”
似是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郁灯泠顿了顿。
接着才道:“不。”
薄朔雪并不意外她的答案。
她就像一条冰冷的蛇,一直毫不留情地拒绝着别人的任何一个提议,时不时用竖瞳和神秘的蛇信挑衅。
能说动一条蛇就奇怪了。
只能威胁她。
“你又想腹痛吗?”
郁灯泠果然犹豫了一下。
她柳眉轻轻蹙了蹙,又很快平整。淡然道:“现在不痛。”
薄朔雪无言。
他曾经办过义塾,教一些孩子读书写字。他们的父亲大多是军中战死的贫苦士兵,除了一点补贴和俸禄,什么也没给他们留下。
没人看管,那些孩子中也不乏调皮捣蛋的,常常闹得义塾里的小厮头痛不已。
但是再混的,也没郁灯泠这么混。
不疼就不吃饭,还一脸理所当然,这让旁人如何能跟她交流。
薄朔雪原本自认算是性情温和,在这长公主面前,才发现自己原来也会控制不住一阵阵上着烦躁劲。
郁灯泠瞅着他,忽而停了扔珠子的手,说道:“你想要我吃饭,也可以。”
她声音又脆又冷,如玉石相击,很独特好听的音色,薄朔雪却听得险些气笑。
这是什么破孩子发言。
人本就应该一日三餐,什么叫做他想要她吃饭?
他才不想!
饿死了事。
心中如此想着,薄朔雪却还是不自觉扭头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