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上装满了活鸡笼子,不过挪一挪还是能坐下两个人的。
活鸡散发出一股子牲口特有的臭味儿,许沁一路上都是捂着鼻子的,并且尽量不说话。
冯翠花倒也没啰嗦,她倒不是嫌弃活鸡有臭味儿,她家的鸡圈猪圈经常都是她清理的,这点臭味儿压根不算啥,她不肯说话是因为肚子饿。
事情还要从昨晚说起,她那个婆婆吃饭的时候找事儿,抱怨她蒸得玉米饼子太硬,和石头一样咯牙,根本吃不动。
冯翠花一开始没急,给老太太盛了一碗热粥,让老太太把玉米饼子泡在热粥里吃,没想到老太太还是嘟嘟囔囔的,她就搂不住火了,说道,“玉米饼子本来就是硬,再咋也没有白面馒头好吃。”
马老太太半年跟着大儿子马大山,半年跟着小儿子马小山,马小山在镇上当工人,娶了镇上的姑娘,安家也在镇上,人家两口子都是吃公粮的,几乎天天吃白面馒头,再不济也会吃麦面和玉米面二合一的馒头,一般不吃玉米饼子。
老太太牙不好,在小儿子家吃惯了白面馒头,再来大儿子家吃玉米饼子肯定吃不惯,这马老太太也是个厉害人,自己吃不惯要挑别人的理,“你这玉米饼子做的不对,没掺豆面吧,面也和的太硬了。”
冯翠花讽刺她道,“哟,这么会做也没见你动过手,正好玉米饼子吃完这顿就没有了,明儿你来做吧!”
老太太在两个儿子家都不干活儿,享清福享惯了,气呼呼的说道,“大山,你瞧瞧媳妇说的这话,我六十多了她让我干活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的麦面呢,去年收成好,你们家也分了不少麦面吧,都哪去了,都给谁吃了?”
冯翠花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听到这话也恼了,去年她亲弟弟结婚办席面,乡下办喜事儿要求不高,肉啥的不用想了,但白面馒头总要管一顿的,算了算来吃席的人咋也得一百多人了,一个人就算两个馒头,那也得两百多个了,那就需要至少五六十斤麦面了,但这些麦面,她娘家没有。
农村娶媳妇不需要三转一响,彩礼一般就是六十到一百块钱,外加几套衣服的布料,说起来不算多,但现在新媳妇都不喜欢和老人一个院里住,除了置办彩礼,还得盖房子呢,盖房子才是大头,没有几百块房子根本盖不起来,所以一般人家娶个媳妇,家底儿都会被掏空了。
冯翠花娘家的小麦早托人高价卖掉了,没办法只能让两闺女平摊,冯翠花和她妹一人出了三十斤的小麦。
这事儿被马老太太知道了,时不时就拿出来说嘴。
冯翠花把筷子一甩,黑着脸说道,“去年统共分了两百六十斤小麦,借给我娘家才三十斤,大部分还不都是自家吃了?吃得时候高兴,这会儿就忘了?今天新麦下来谁也别吃,一直等到来年四月再开始吃!”
马老太太说不过儿媳妇,呜呜哭了起来。
马大山虽然是村里第二大队的大队长,但他是个怂货,怕老娘,也怕老婆,两个人吵架的时候他一句话也不敢说,哪头都不站,但现在老娘哭了,当儿子的再不说话就过了。
“翠花!你咋说话呢,也不冤妈说你,瞧你这玉米饼子蒸的,真跟个石头一样,我都咬不动!”
冯翠花气得拍桌子,说道,“你们说玉米饼子是石头对吧,那明儿不用吃饼子了,都上山吃石头吧!”
一家人互相指责骂骂咧咧吃完了饭,马老太太说饼子硬,但也没少吃,一个半饼子泡在汤里全吃完了。
倒是冯翠花因为生气,少吃了一个饼子。
昨天晚上她没睡好早上起晚了,马老太太早起见没有饭吃,又骂上了,冯翠花毫不示弱和老太太对骂,老太太鸡贼,赶紧把家里剩下的最后一个饼子抢着拿了,冯翠花骂完了没饭吃,也没心思做饭了,只把院子打扫了,喂了猪喂了鸡,还把一对儿女送到娘家了,这才来找许沁去镇上开会了。
从早起到现在,不但没吃饭,连口热水也没喝上呢。
不过她半闭着眼,此刻想的都是好事儿,想着开完会,能吃上喷香的炖肉呢。
其实镇政府开会一般不管饭,格委会以前很阔,经常开完会管饭,但这一两年也不行了,上回格委会开号召大会,县上的干部都来了,所以会后是管饭了的,当时冯翠花正吃着馒头就炒白菜呢,忽然雷秘书端来一碗炖肉,说是领导送给许沁和她吃的。
冯翠花是格委会的老成员了,其他的能力不说,看风向站队是很准的,之前领导从不送炖肉,许沁这个新上任的妇女主任一来,领导立马就派秘书来送了。
牛车上装满了活鸡笼子,不过挪一挪还是能坐下两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