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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记事簿 无穷山色 2766 字 2个月前

虞白上前,在他手臂上的石膏“咚”“咚”敲了两下,似笑非笑道:“就算你现在有什么想法,也是‘心向往之,身不能至’,防人也该是你防我才对。”

宿临池估计实在无处可去,犹豫许久,还是换上了拖鞋,跟在虞白后面走进了客厅。

“你住在这里,也算帮我一个忙了,”虞白好像忽然想起什么,朝隔壁努努嘴,“房东老太太总想给我介绍她侄孙当对象,难缠得很,现在她以为你是我男朋友,就不会再抓着我说些有的没的了。”

宿临池捕捉到了关键词,嘴上什么也不说,却悄无声息地从脖颈红到耳朵尖。

虞白还没见过有谁比他更容易害羞,新奇得仿佛在闹市区邂逅了一只真正的保护动物,乐不可支地感叹道:“你可真是有意思!”

宿临池终于忍不住开口:“闭嘴。”

虞白见好就收,走进和客厅小得如出一辙的卧室,将一米二宽的单人床床板掀开,喊宿临池帮忙撑住,自己钻进中空的床底下,抱了干净的被子和褥子出来。

“床给你睡,我睡地板。等你胳膊好了,再换你睡地板——没意见吧?”虞白满意地看见宿临池摇了摇头,便利落地把床上用品换了一套新的,已经用过一段时间的被子和床单铺在地上。

他躺在地铺上打了个滚,还算软和,便拍拍脑后的枕头说:“好了,早点睡觉吧。”

一刻钟后,两人洗漱完,一高一低躺了下来。灯一熄,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过了片刻,虞白又窸窸窣窣地起身,拿了个巴掌大的“夜灯”回来,旋开开关放在宿临池床头。

他很得意地对宿临池说:“厕所的灯坏了,你的手又不方便,要是晚上起夜,就用它来照明——这个夜灯是我刚刚做的,是不是很厉害?”

“夜灯”是只货真价实的细嘴茶壶,虞白在里面塞了个拇指大小的灯泡,掀开杯盖,橙黄的光就流水般倾泻出来,虞白捧着它,像捧着盈盈一捧光。

宿临池:“……谢谢。”

“不用客气。”虞白重新钻进了被窝,很快就卷着被子睡了过去。

另一边,正经在床上躺着的宿临池却久久没有睡意,他大病初愈,体虚气弱,今天又在副驾驶上颠簸了好几个小时,本来该是撑不了多久,可他虽然累极了,心绪却意外地难以平静。

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身处陌生环境本能的戒心,另一方面,在持续几天的努力下,他依稀地回忆起来了一些事情,许多破碎的画面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闪过,每当他想抓住一个细看,太阳穴就反射性地传来一阵激痛。

想来想去,那些画片始终若离若即,不肯让他一窥真相。

宿临池痛的有些躺不住,想坐起来缓一缓,可地板上虞白的呼吸依旧变得绵长而安宁,俨然是睡熟了。宿临池不想惊动他,于是侧身过去闭目养神,像安睡一样挨着这疼痛。

事实证明,哪怕是认真清洗过的衣物,除了洗衣液的味道之外,仍会顽固地留下一丝信息素的存在。

口鼻全掩在被子底下的宿临池闻到一点淡淡的水汽,起先他以为是被子放久受潮了,可手下的布料却干燥温暖,和他的设想并不符合。宿临池又闻了闻,蓦然反应过来,这是虞白的信息素留在睡衣上的味道。

他穿的是虞白借给他的短袖和运动裤,两人身高相差不了多少,衣服恰好能混穿。

宿临池连忙把被子掀到了胸口往下,不敢再闻了。

也许是因为被这出意外状况转移了注意力,宿临池慢慢平复了呼吸,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困意袭来,不多时便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自己被关在一间封闭狭小的屋子,双手反绑在椅子上,屋外是隐约的脚步声和谈话声。

他像喝了酒,身体和思维都重得厉害,力气却在危急关头被激发出来,硬生生扭断了绳索,从窗户跳了下去。

二楼,不到五米高,落地的动静惊动了绑匪,他们追来时,他的后脑勺挨了一棍子,好在梦境中感觉不到疼痛。绑匪以为他站不起来了,放松了警惕,他趁机拿起手边一根钢管,混乱中也不知砸中了几人,拼着跑了出去。

破旧无人的建筑物仿若重重黑影,他在其中不辨方向,只能一直往前跑。慌不择路之下,他跑上了一条柏油路,刺眼的光一闪,他伸出左手一挡,接着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再睁开眼时,他似乎躺在一辆小轿车的后座,朦胧的视线随着车况不太好的小破车一晃一晃,扫到了前面正开车的人身上。

他梦境的前半部分全部笼罩在一片锈色的漩涡之中,越往下走,便越难逃脱。唯有此时,路灯一程一程地照过来,又被一程程地落在车后,感觉永无尽头。暖黄的光把虞白的侧脸照得毛绒绒的,他的一只手搭在变速杆上,指节闲闲敲着,说不出的让人心安。

虞白上前,在他手臂上的石膏“咚”“咚”敲了两下,似笑非笑道:“就算你现在有什么想法,也是‘心向往之,身不能至’,防人也该是你防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