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月诬陷实在浅显,是英国公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程度。

但离月看上去又实在委屈难过。

此时他整个人都十分依赖得偎在英国公怀中。

英国公习武,精壮有力,在颠沛流离故而十六岁还有些身量未足的离月面前,就显得更高大。轻轻松松就将少年拢在怀里。

甚至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轻轻扯了一下。让他几乎有些手足无措。

英国公是十分典型的大家长,他并不会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与他们十分亲密,对他们表现出温和与溺爱。

相反在周绍元和周绍英面前,他更多是一个有距离感的严父,充当引导者和决策者的角色。

还有一点,在离月之前,作为英国公府唯二的孩子,两人从小身体健康,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只有离月,这个他从前不知道存在,知道后很长一段时间也并不在意的孩子,是那样孱弱易碎,他就想雪山悬崖边陡峭凸起的峭壁岩上颤颤巍巍开出的极致绚烂的花。

他静默了几息,他低头看了眼被打翻的药碗,鼻尖是淡淡的、还未完全散去的茶香味。

而紧贴着他的幼子,脊背似乎都因为惶恐而有些颤抖。仿佛寻求庇护的幼兽般,他实在没办法硬下心肠对其过多苛责。

长子气定神闲地站在一边,带了一些笃定和置身事外的看戏,仿佛离月的害怕伤心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表演精彩的折子戏般。

这让英国公有些迁怒。

他再没有犹豫,首先伸出宽厚带着厚茧的手掌轻轻盖在幼子单薄的肩膀上,有些生涩地安慰:“你没有玷污英国公府的门楣,你的出身……你放心,我会解决,我不会让人有拿这个来嘲笑你的机会。”

他说得坚决,仿佛已经做下了什么决定。

周邵元起初在欣赏幼弟不算高明却十分认真卖力的演技。

他甚至等着一向冷硬的父亲斥责对方有些拙劣的诬陷手段。

他甚至想好了自己待会要怎么求情。

父亲在教训孩子时向来冷酷。

这个看上去同英国公冷穆格格不入的、真正如琉璃般的弟弟,会露出怎样仓皇失措的模样呢?

到时候他再说说好话,有什么惩罚他也一力承担,必然能收获新弟弟崇拜的目光。

等英国公这句话出来,周邵元察觉出一丝不对,他嘴角轻松的笑意缓缓收起,身体也站直了些,他想起自己过来找离月的目的,再结合英国公的话,他万分愕然:“父亲,您是指……”

英国公没有给周邵元说话的机会。

他只抬头看了周邵元一眼。

被作为继承人培养的周邵元,同英国公很多时候是有默契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敏锐的从英国公短短一句话里察觉出他或许要说什么不得了的决定。

就如此时他也可以顺利解读英国公那一眼的含义——有什么事待会书房说。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慑服于英国公多年的积威,和对英国公的信任,选择了闭嘴。

英国公满意的继续哄怀中的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