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宗的手掌宽大有力,因为习武温度颇高,即便隔着衣服,离月也能感觉自己冰凉的手腕因此变得灼热。

穆宗原本只是介意小竹,他明知一个内侍不值得他如此,甚至他有许多方法能让对方无声无息消失,也清楚自己略施手段便能将离月注意力吸引回来。

但他仍然会因此离月的目光心神被别人吸引而情绪外现、失了往日的沉稳。

他愿意做小神仙最忠实的信徒。

可他也私心希望,居于云端的小神仙,能将那偶尔瞥向凡尘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周邵元和周绍英是离月的兄弟,占据离月的目光与心神,也会让心知不用在意的穆宗,忍耐不住嫉妒以至想去同其比较、胜过对方。

那个跪着的、穆宗甚至因为离月才知道对方名字的内侍亦然。

可这些人都比不过离月口中那个连名字都没提起的竹马。

同床共枕、秉烛夜游、两小无猜……

穆宗曾经以为自己的灵魂麻木透顶,心湖早已如同一滩无源的死水。

是小神仙让他感觉到了世间的鲜活与灼热。

而如今,也是小神仙让他知道,原来还会有这样让他被嫉妒啃噬又无能为力的心情。

在感觉到离月松手的举动时,穆宗竟然第一次感觉到一丝慌乱,他立刻反手握住离月的手腕不让他离开自己。

往事不可追。

穆宗对自己说。

那位所谓的竹马,即便离月对他情分再深又如何?在以后更漫长的时光中,离月的目光必然更长久地望向自己。

他会让那个竹马在离月心底留下的痕迹慢慢变淡、消失。

短短一瞬间,无数想法在穆宗心底流转,他面色保持平静,语气淡淡:“原来是这样。”

帝王握着他的小神仙细细的手腕,一路走到软榻边坐下,他看也不看低头的内侍,而是耐心地拿了一块帕子低头将离月淡粉色指尖的黏腻葡萄汁水擦干净,一边道:“他是方才打碎琉璃盏的内侍?”

离月点头:“对,就是他。”

穆宗眼底带了杀意,言语间却十分顺从离月:“离月觉得他和你曾经的玩伴长得像,我会命御医为他诊治,也不会怪罪于他。”

“只是他到底是宫中内侍,我不好将他直接给你,不如我在禁宫为你留一座宫殿,让这个内侍为你打理,再给你一块自由出入禁宫的腰牌,你什么时候想进来玩都可以。”

这话已经宽容得出乎意料,但始终静静低头一言不发的小竹,却能感觉到上方传来的重重压力。帝王难得的忍耐,只对着一个人罢了。

事实上,不似先帝皇权被三股势力把持掣肘,本朝帝王在前朝后宫已然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即便有人心底不满也不过是在暗地里搞一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罢了。

故而不过一个内侍,穆宗想给离月带走,轻而易举。

他的那番提议可以说完全是出于私心罢了。

他既不想让离月将这个与曾经玩伴长得有几分相像的内侍日日处在离月身边,让离月“睹物思人”。

也有借机让自己能有更多机会看见离月的想法。

小侯爷并没有觉得帝王做了极大的让步与妥善的安排。

他擅长得寸进尺。

帝王如此耐心地为他擦拭手指,又温声细语。

给他传递的最大信号是,危机解除了。

他方才随意出口的那番话,穆宗相信了。

小侯爷便立刻开始挑剔起帝王的安排。

他努力拉拢小竹是想在未央宫安排一个眼线。

且他相信以“竹大人”的能力,可以为他在禁宫发展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