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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了不知多久,似乎也没多久,俞嘉祯将段志初推开,悄悄地出了门。

俞梓昌醒得比鸡还早,吵吵闹闹地在后厨教训女人。那斥声时小时大,声情并茂,听得俞嘉祯几乎起了恨意。

房子是小而漏的,闹声自然无处遁形,段志初紧跟着也恼醒了,爬起来一看,怀中空荡,他于是寻着声穿到后厨,便在后厨见到一位所谓的母亲。

女人只比她略矮一些,瘦削得有些过分,从前的美貌还未完全逝去,可实在太憔悴了,平添不该的苦相。俞嘉祯好在长得像她,段志初想。

家里来了外人,那么无论如何,须得要维持体面,俞梓昌适时闭嘴,只低声嘀咕着听不清的抱怨,一边摇头一边回屋去了。

“姆妈。”俞嘉祯轻轻说,“不要理他。”

俞妈拿围裙揩手,指尖细细搓着,给出一个克制的微笑。

她的声音又细又柔,像门口的河:“天这么早,不再睡会么?”

“不睡了。”段志初想起那张小床,心有余悸,“坐会就走。”

“吃了饭再走吧。”大约不是在问,俞妈径直走到后厨生火去了。

俞家落在荒草、农田之间,门口横着浅浅的河。两人走到河堤高处并肩坐下,俞嘉祯说:“她之前染了病,家里不愿花钱,她就走了。”顿一顿,“那时候我小,什么都记不得。”

“你长得像她。”段志初断言。

这时天正欲亮,绵延的黑蓝夜幕忽然有了起始——何尝不是尽头,撕裂处渗出光来,那是云来的地方,也是云去的地方。

云去的地方,人却不能。

“你信么?洋人说的,大地是个球,我们都站在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