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寻过死,被合力拦下。家族不允许他做这样有辱门楣的事情。这些年他不再现身人前,只安静屈于幕后。”
年轻男人说到这里忽然哽住,埋头,用力在脸上抹了一下。
——如若那天,宋淮礼没有选择救人。
等待他的会是光明前途,以及刚刚开启的大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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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明并不厌世。
时笺红着眼流泪的时候,心里想的念头是这个——她此前从来没有遇到过,比他还要更加温柔的人。会在她绝望崩溃的时候施以援手,会告诉她,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放弃,尘埃里是能开出花的。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痛苦到想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她不明白。
时笺想不明白。
宋淮礼有一双很漂亮的手,筋脉肌理分明,骨节修长,如同上苍所造的完美无瑕的艺术品。他的掌心是温热的,时笺双手握住他垂落身侧的右手,将脸颊慢慢贴了过去。
先是感受到他的温度,然后品味到皮肤的触感,最后是脉搏隐微的跳动,一下一下,昭示他真实的存在。
他在这里。不是假的。
——大骗子。
他在跟她说那些美好的谎言的时候,就没有想到有一天她知道真相的时候会哭么。
她这么爱哭。他要哄很久才能哄好。
时笺的胸腔被什么东西挤压,似乎灌进高密度的海水,沉重、苦涩又窒息,喘不过气。她被不断拖拽,向更深处沉潜,又向更无望的混乱进发。
巨大的痛苦似乎也撕裂了她,她想起每一次通话,他偶有一两声压抑不住的咳嗽声传来,她紧张地问他怎么了,他只是微笑说,是小毛病,不碍事,别担心。
他对自己所承受的一切苦难只字不提。
时笺以为他们亲近如此,可以互相依赖,没想到一直以来都是她在索取。
不知节制的索取——崩溃地向他哭诉,夜深时同他电话,要求获得及时安慰。
而他呢?
他需要做什么?
是在好不容易入睡被她吵醒之后依旧温和回应,在身体每况愈下的时候为她联系旧友解决麻烦,还是远在欧洲治疗时依旧不忘为她搜罗那些能哄她高兴的新奇物什?
律师讲的每一句话都将她好不容易构建起的勇气和对未来的美好蓝图击损得体无完肤。
时笺很后悔。
她把他对自己的好想得如此理所当然,却没有留心去斟酌他不经意泄露出来的那些失常之处。
明明他留给过她很多线索,当时怎么就没有注意?
时笺哭了很久,哭到眼泪都快流干了,紧握着宋淮礼的手,怔忡地伏在床头,离他的呼吸更近的地方。
——现在这轻微悠长的气息声才是让她心安的最大凭据。
时笺近距离地看着他,仿佛怎么看都不够似的。
他们认识四年了。
她不知道他的模样。
但是如今真的见到时,又觉得和心头的那个映像几近重合,相差无多。
咸湿的液体从指缝滑落,时笺小心地替他掖好被角,又去外面为他倒水。
此番化险为夷,律师已经走了,私人医生来过一次,交代时笺术后应注意的护理事项。
“自先生出事以后,他就有意地割断了与过去的联系,不让朋友前来探望。先生的家里人也很少过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