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宅的时候他强装作不在意,实际上苏老夫人的话还是如同根刺般深深扎在心头,他紧紧攥在温氏的手,问道:“当年你生清清的时候难产,甚至因此而丧命,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多年疼爱清清的?”当时他甚至差点儿就脱口而出质问苏老夫人,但是他硬生生忍住,不爱他的人始终都不爱他,他应该庆幸温氏经历了生产的九死一生,能够放下芥蒂爱清清,一如既往的爱所有的孩子与自己。

“她是我怀的、我生的,因我才来到世上,我怎么可能不爱她?更何况如果不是我要生她,我也不会因此而难产,怪你没照顾妥当我,怪我的身子没养好就生孩子,都不能怪孩子的不是。”温氏神色自如,回答得理所应当,就好像她本就应该如此。

她不明白苏长荣怎么突然提起她难产的事,但是大概能够猜到,他是在苏老夫人那里受了不小的刺激,他自小就不得苏老夫人喜爱,连带三房所有人都被苏老夫人有意无意的忽略。

温氏转身一把抱住自家男人,她嗓音温柔而细腻地安抚慰着苏长荣,“有件事我从未跟你说过。

嗯?

“当年与我一同生产的那位夫人你可还记得?”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事。

那时候温氏跟那位夫人发动时间相差无几,但是温氏预产期还有将近一个半月,苏长荣在外头心急如焚,索性那位夫人叫自己身边的嬷嬷一块接生。

“她生下的是死婴。”

这是苏长荣不知道的,而且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

温氏的思绪仿佛回到那日,破庙里因为她们要生产被一分为二,里面是她痛苦的生产,外面电闪雷鸣下着瓢泼大雨,白昼昏暗如夜。

她拼着命才生下了孩子,当时她尚且清醒的时候,那位夫人身边负责接生的嬷嬷将孩子递到她面前,因为她没有听见那位夫人的声音,还特地费力抬眸看了眼那位夫人的方向,只见到那位夫人已经因为虚脱无力昏迷。

等自己被搀扶着到苏长荣身边前,她没忍住转头又看了眼那位夫人,视线落在那夫人旁边襁褓包裹的孩子身上,那孩子分明脸色乌青毫无生机,那是温氏第一次距离死婴那么近,近到那位夫人身边的嬷嬷面如死灰般,不知道怎么跟那位夫人交代。

温氏眼角落了泪,心有余悸地说着“我只能想到我差点儿就要失去她了,我怎么还能不疼她?可是我知道并非所有父母都爱子女,‘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话在我眼里就是放屁。”

她不说半句苏老夫人的不是,她只说这天下人形形色色,哪里因为一句话就能粉饰太平,将所有的不好遮掩。

“生而为人非我们所愿,我们只能叫自己尽可能活得如意些,那些不开心的东西能抛弃便赶紧抛弃。”

温氏只能这么宽慰苏长荣,更多的是无声安静地陪在他身边,静静等他先将情绪舒缓,很多时候重要的是得自己从困局中走出,旁人劝再多也抵不过自己看透。

苏长荣紧紧抱住温氏,“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其实我理解苏老夫人的想法,你生清清时我宁可不要孩子,也只想你能平安活着,我这样又何尝不是自私?只不过苏老夫人是希望她自己活着且活得更好。”凡事皆不能逆人性而为,所以他往后真的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