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帮裴靳说话的人试图把节奏带回来,“最主要还是你太年轻,经验少,现在董事长又病倒了,你两头跑也分身乏术,不如就先让裴靳帮你打理,等董事长恢复了,你再回来。”
这算盘打得太动听了。
医生那边,裴祤宁可是让他回复裴家父子——爷爷很大几率持续昏迷,无法苏醒。
要照眼下他们的建议,裴祤宁哪还有什么回来的希望,即便有,也是等老爷子过世。
可真过世了,还有她生存的余地?
裴祤宁寒心他们一步步的算计,视线最后落在裴靳身上,不急不缓问他:“那你呢裴总监,你怎么想。”
裴靳抬起头,与她视线对望,半晌,“我听董事会的安排。”
裴祤宁明白,裴靳能说出这句话,必然已经私下安排好了阵营,胜券在握。
董事会的每项决议是投票制,裴祤宁年轻,又刚进公司,除了几个爷爷辈儿的老董事支持,她还没来得及培养自己的阵营,如今爷爷又“病重”,如果今天他们强行要她让位,她的确势单力薄,比不上在公司做了多年的裴靳。
裴祤宁只能庆幸,一切没有发生在自己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听董事会的安排?”裴祤宁似笑非笑,“董事会要是让你坐在我这个位置,你也坐?”
裴靳还是不卑不亢的样子,“宁宁,我也是为了君庭好。”
“是吗。”这可能是会议上裴祤宁听到的最好笑的话,“为君庭好。”
她重复了一遍裴靳的话,“为君庭好,所以这些年你经手的每个海外项目里,都中饱私囊了至少10%的利润?”
这句话一出,裴靳皱了皱眉,众人也皆是震惊——
“10%?”
“裴靳,是不是真的?”
“你必须给个解释。”
不等裴靳发言,裴祤宁把之前林蔚整理给她的一摞文件直接丢出去,凌乱散落在整个会议桌上,“从2015年开始,你的每个合同里都有一个第三方合作公司,或是在澳大利亚,或是在加拿大,或是在东京,他们的合作成本远高于市场价,是什么原因让你无一例外地选择了这些神秘的公司呢?”
陆续有人把文件拿到手里看,经过对比,的确如裴祤宁所说,数份合同里都存在着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裴祤宁阵营的人冷笑了声,问裴靳,“裴总监这是监守自盗?”
裴靳神情有极难察觉的一丝波动,但很快就恢复冷静,“海外开发部不同于其他的部门,我打交道的是国外市场,有时候适当的让利是合作的潜规则,你拿这个来指责我,似乎有些站不住脚。”
裴祤宁:“站不站得住脚,你心里非常清楚,拿着公司的资源为自己牟利,按照公司法第132条,我有权现在就踢你出董事局并归还所有股份。”
许是没想到裴祤宁竟然防了自己一手,裴靳神情也不再温和,他坐直,看裴祤宁的眼神也冷下来,“清者自清,我没做过。”
裴祤宁看了他一眼,随手从桌上文件里抽出一份,“就这家澳大利亚的公司吧,请裴总监现在联系对方公司签订这个合同的负责人,我们三方会议聊一聊。”
裴靳死死看着裴祤宁,“宁宁,你不觉得这种行为很幼稚吗。”
裴祤宁查过合同里的那些公司,这也是裴靳做得很小心的地方,每合作完一次,这个挂名的公司就会注销,不留任何痕迹。
所以裴祤宁知道,裴靳给不了任何回应。
她耸耸肩,“如果你觉得幼稚,我默认你放弃解释。”
会议再次陷入僵局,两方阵营又开始了小声的交头接耳,有人跟裴靳传递了眼神,裴靳努力吸了口气,压下情绪,依然镇定道:“我不会陪你玩这种游戏,去骚扰我的合作方。”
“你的合作方?”裴祤宁很轻地笑了声,“你在说你自己吗。”
众人:“……”
裴靳的脸色越发难看,不等他开口,裴祤宁又挑了挑眉,“还是你的父亲,我的堂叔,被君庭踢出局的裴之业先生?”
会议室一片哗然,直接炸开。
站在裴靳这边的人终于也坐不住了般,一个个皱紧了眉,或是狐疑或是焦急地看向他。
裴祤宁很清楚,走到现在这个份上,她只能从心理上去瓦解裴靳,让他自乱阵脚。
饶是平日里伪装得再冷静,一再被戳到死穴的裴靳果然被打乱了节奏,他沉默片刻,在一片沸腾的讨伐声里,看了裴祤宁一眼,不动声色地转移开话题,“你想管理公司,我没意见,我可以退出,但没必要这样抹黑我和我父亲。”
一招以退为进,让大家把目光又放在了“抹黑”两个字上。
裴祤宁才不会被他带偏,正要咬死让他拎第三方的合作公司出来时,所有高层面前的电脑或是手机屏幕都突然一亮,同步收到了一份邮件。
站在裴祤宁身边的林蔚平静开口:“这是裴总请大家看的,有没有抹黑裴总监,各位董事看了便清楚。”
裴祤宁:“……?”
林蔚在说什么?她什么时候让她发邮件了?
裴祤宁低头看,自己竟然也收到了一份。
她打开,整整二十页的文档资料,里面详细呈现了裴靳位于海外的三家挂名公司资料,他很隐蔽,从没有以自己的名字注册,一家是他在海外的合伙人,一家是他未婚妻的弟弟,最后一家稍大的位于纽约的,是父亲裴之业。
大大小小三家公司,都与那些合同里的小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层层中转,利益最终收入他们袋中。
这份文档几乎清晰明了地挖出了裴靳和裴之业在海外的老窝,也将裴靳之前所有的言辞推翻。
众人震惊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公司竟然养了这么大一个窟窿。
“裴靳,你……你这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