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我不敢再想“它”是什么。很快,齐金明带着白云天出发了,他们俩成功到达了洞口,所以问题出在我或者齐胜仙身上。其实到了这时候,我心里反倒踏实了,死了这么多次的人是我,也许我该当魂归此处,“它”要的人是我。想想也搞笑,我从小到大运气不好,抽奖永远也抽不中,但这么小概率的事件,居然能轮上我。
齐金明不信邪,他扯着白云天又回来了,这次他非要拉上我。我丧气道:“不必了吧,都知道问题在我这儿。干脆也别走了,你让我回洞里找个好地方安家吧。”
还是齐胜仙在后面说:“别泄气,试试吧。”我听到他的声音,心都化了,因为他太过温柔,我是个经不起好的人。
我跟着齐金明、白云天出发了。三个人一言不发,闷头前行,只是因为石壁狭窄的原因,我们发出的呼吸声稍有些重,配合着墙上跳动的灯影,颇为诡谲。
走了才两分钟左右,我前面的白云天一下停了下来,害得我一下撞到他身上。我第一反应是前面有恐怖的东西,马上撒丫子就想往回跑。但他们都在身前,我也不敢往后,直到定睛一看,才发现前面是个洞口。
为首的齐金明猛然转头,灯火映照下,他的表情是痛苦的。齐金明可以忧伤、可以冷漠、可以戏谑,但是我没见过他堪称痛苦的表情。他泫然欲泣,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因为我们同时意识到,问题是出在齐胜仙身上。
我迅速回想齐胜仙的手记,以及这么久以来收集的信息,齐胜仙是我们认知中、第一个在洞中长久住下的人。我想,不论“它”是什么,“它”舍不得的应该是那个陪伴最久的人。后来白云天拜访了一些懂行的人,他们说“它”不是什么神秘学生物,而应该是一种磁场。不夜天就是因为磁场特殊,因此时间的流逝有别于其他地方。齐胜仙在里面呆的时间太久,不知不觉间已经被磁场同化,所以不能离开。但那都是后话了。
我们统一地没有说话,又默默倒了回去,齐胜仙还在原地等着我们。看到我们回去,他虽然不乏担忧,却仍带笑着说:“怎么了?还是没有尽头吗?”
齐金明躲在最后,没有说话。还是白云天说:“没,找到了。”
齐胜仙听了这话,抿了抿嘴,点点头说:“挺好的。”他明白意思了,“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儿想想办法再过去。”谁都知道这是鬼话,我们把他留在这儿,他就永远出不去了。
齐金明突然说话了:“不行。辜舟留下,你和我们一起走一次。”
齐胜仙笑笑说:“明明,咱们都知——”
齐金明冷道:“辜舟。”
“我知道了。”我低着头说。我过去拍拍齐胜仙的肩,然后两人在狭窄石壁中艰难换了个位,让他到我前面去。虽然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难免心生恐惧,但此时我心里更多的是即将失去齐胜仙的难过。
他们三人一起出发了,就像没有我的一家人一样。三个身影陆续在拐角处消失,落单的一开始,我还没那么害怕。但看着墙上灯影晃动,我的影子被拉长压扁,动作诡异,我渐渐知道害怕了。我慢慢坐了下来,缩成一团,背靠着石壁——我必须背靠点什么,凭空让我感到不踏实。
我试图让自己忽略时间的概念,但偏偏不能如愿。一个人窝在那里,脑子里想着恐怖画面,很快我便两眼发黑,心动过速,这种严重的应激反应,再持续一分钟,我就会直接晕倒过去。
幸好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齐金明的声音。
“辜舟!”
我猛抬起头,叫了一声:“哎!”然后心下一凉:他们三人回来了,但却是从我后面来的——路又成了环形的。这说明齐胜仙真的不能离开这里。
和齐胜仙告别时,我极为悲伤,因为我感情过于丰沛。至于白云天,我看不出他有多难过,也许他经历得太多,早已麻木,抑或他本身就是冷情之人。而齐金明,更多的是愤懑和痛苦,他甚至跟齐胜仙说,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等他们出去了,他要运炸药来把这儿炸开。
送我们走的时候,齐胜仙站在原地,冲我们摆手。他的手势不是普通的拜拜,而是像老北京的风格,用手往外赶人,加上他的笑,有种“快走吧,别啰嗦了,我就不送了”的意思。我脸上两条热泪,一直不停,捂着嘴转身往前拼命走。我想,我还没有见过齐胜仙在阳光下的样子,还没有见过他穿得齐齐整整,在院子里晾衣服的样子,还没有吃过他做的饭,还没有给他玩过现代的东西……然而他就永远留在那里了。若是真的死亡,反倒容易接受,但正是因为我知道他不是真的死了,而是被永远留在一个黑暗而孤独的地方。
事已至此,我不敢再想“它”是什么。很快,齐金明带着白云天出发了,他们俩成功到达了洞口,所以问题出在我或者齐胜仙身上。其实到了这时候,我心里反倒踏实了,死了这么多次的人是我,也许我该当魂归此处,“它”要的人是我。想想也搞笑,我从小到大运气不好,抽奖永远也抽不中,但这么小概率的事件,居然能轮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