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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我悄悄地说。

“唱不出来了,少爷。”他亲了下我的额头,又说,“小曲儿是我爸教我唱的,别让我回忆。”

我伸手揽住他腰:“别回忆了,咱们就活在现在。”

“嗯,活在现在。”齐金明感叹道,“居然活过来了,牛逼。”

“既然都活着出来了。”我说:“睡了吧,还有好多事等着我们去做呢。”我想我们应该重蹈覆辙:我们应该在去西藏的路上买一对戒指,去西安的清真寺里结婚,去和我过去的同学朋友吃顿饭……去复刻我们曾做过的一切事。

暴雨狂下,几成洪水,又导致了泥石流,我们不能再住船上了。很快白润麒把我们转移到桂林市里的宾馆住着,不是正经酒店,因为齐金明没有身份证。宾馆邻近酒吧街,在酒吧街里找饭吃的时候,我听人说,洪水过后,在江边发现一具动物尸体,说是有角有鳞,宛如传说中的龙一般。那些渔民都说是九水龙宫里的龙王渡劫不成,引起洪水,被雷劈死了。我心想你们编得还有头有尾,有理有据。倒是可怜那个不明生物,也许是远古时期误入龙宫,再也没能出来,如今终于刑满释放,却不幸遇到山洪,直接见了阎王。

等到我们的身体都恢复好了,就回到了杭州,白云天哪儿都伤着了,倒是一张帅脸还全乎。由于他身上有人命案,而且是跨国通缉,所以不敢以真名示人,更不敢回北京。他留在了杭州,更名辜松琴,平时和辜松年住在一起,号称是辜松年的哥哥。无人顾及他的年龄是否有些问题,因为他的英俊早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次辜松年带他出去应酬,对方有一个古玩爱好者,现实里是个导演。该导演看中了白云天,为他那种主持人般的做作傲然倾倒,硬把白云天抓去当了一个古董节目的主持人。那个节目专门鉴定嘉宾带来古董的真与假,如真则包送鉴定书,如假则拿大锤子砸烂。因为白云天的帅,这种原本人气普通的节目,竟然火成了杭州当地特产,老幼妇孺皆知。每周五晚,三分之一个杭州的人守在电视前等着看。节目里白云天穿米色西装,发型精致,气定神闲,拿起话筒的姿势非常做作,却令人一见难忘。

我知道白云天对齐金明不差,在不夜天里,探路、寄灯,都是他包揽的,所以我对他并不讨厌,偶尔也看看节目,但他不时流露出来的那种残忍总令我不适。有些东西虽是赝品,但工艺、匠心俱佳。换做是我,必然下不去手,可白云天总是能毫不留情地将其砸碎。每当古董被鉴定为假,他高高举起锤子,眉开眼笑,真情难掩,“砰”的一锤子砸下去——他生命中的攻击欲终于找到了泄洪之处。

回杭州后,我列了张单子,想要复刻我们曾经做过的事,却千头万绪,没法找到线索。譬如我要重新当回爱痕居主,可是那郊外的屋子不知道何时已被卖了,想用来刻字的镜子也找不着。齐金明说,其实没必要全部都做一样的,有别的体验也不错,比如你现在就去给我买一个五克拉大钻戒,在三里屯人流最大的地方求婚,我也勉强可以答应。

迫于他的淫威,最后还是买了,刷的是辜松年的卡,他顾着和白云天玩,应该管不着我们。

我一直猜测,九水龙宫垮了,那齐胜仙是否出来了。直到一天大姑打来电话,说有人寄信寄到老房子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朋友。我叫她拍照给我看。照片发来后,我看到信封里只有一张照片,还是胶片照的,上面是东北秋天的层林尽染,也许是大兴安岭,我不太确定。翻过照片,上面写着:你们在北京吗?我在我向往的地方。我可以想象出他的样子,穿冲锋衣,蹬登山靴,没准戴个帽子,露出他尖尖的下巴,笑容灿烂。他惯于一个人行动,以前有白云天拖累他,现在没有。一个人拍照不方便,他又没学会自拍,于是只拍了张景色留念。

后来我们回了趟北京,齐胜仙也回去了。他人聪明,能很快融入现代社会。我们在三里屯太古里见面那次,他穿了运动卫衣和牛仔裤,踩一个滑板,笑眯眯地就过来了,路上被一群摄影师拍照。齐金明见了直咬牙,说早知道该把四合院给拆迁了,免得齐胜仙又勾个人来分房子。

事实是齐胜仙没有勾人,因为他的爱太多太纯,一个人吃不消,必须要很多很多的人来分享——所以他开始做自媒体。他主要写健身心得和游记,人气不咋地,但在还没分清微信和微博的时候,他把自己的胸照放到过微博上去。完事儿以后他很无辜地给我们解释说,本来是想给儿子看健身成果,没想到全世界都看到了,粉丝暴涨八十万。

“行啊。”我悄悄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