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绣娘围在花边忙碌。一个大眼睛,留着齐刘海的小姑娘闻着花香不禁感叹道,“好香啊。”
“可别碰花蕊,那花容易掉粉,沾到衣服上可不容易洗掉。”安康记得以前家里买百合花,他妈妈有时候会直接把中间带着花粉的花蕊摘掉,就是防止一不小心蹭在衣服上。
那小姑娘飞速地抬头看了安康一眼,低下头时脸已经红扑扑的。心扑通扑通地快速跳动,小姑娘低声道,“谢谢少爷提醒。”
安康闲着没事,站在一边打趣起小姑娘,“等你找到对象了,也让他送你这一捧花。是不是很好看,难怪女孩子们都喜欢。”
“少爷。”虎子拉扯安康的衣袖。大白天的,能不能不要当街调戏小姑娘。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今晚估计就得在祠堂过夜了。
徐立站在一边笑看着,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发现安康说完话后,许多女子都流露出艳羡的眼神,他心里就打上了这小花车的主意。
安康就在一群人的围观下,大摇大摆地推着小推车回到安府。不用他吩咐,虎子笑嘻嘻一把上前搂住看门的王贵,“王贵哥,咱们府里的老太太呢?”
在少爷面前,王贵安分地很,老老实实地回道,“在府里呢。请了几个戏子来唱戏,还请了隔壁街上的几个老姐妹。”
“这就是了。”安康得意地叫道,“虎子,快和我一起把这小推车搬上去。”
主仆二人推着小推车直奔安奶奶的院子,一路上引得家里的仆人注目。香兰挽着篮子,站在园中摘花,打算晒干了花瓣塞进香包里。瞧着少爷推着小推车风风火火地路过花园,她笑着提着花篮也跟着去瞧热闹。
到了安奶奶的院门外,安康掏出塞在怀中的信,插进花丛里,满意地晃着身子四下打量,继而推着手推车进了院子。院子里临时搭的戏台上,穿着水袖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唱着一出爱人别离的戏。安康觉得这音乐实在是不怎么样,他吩咐虎子去后台找乐人敲打些欢快的曲子。
戏台前,几位老太太专注地看着台上的戏,还有那情感中人,竟还攥着帕子抹了下眼睛。台上呜呜咽咽的乐声瞬间停了。正坐在地上哀哀戚戚地戏子一愣神,继而在没有背景乐声中继续唱着分别的戏。哪晓得,刚唱了两句,后台停止的乐声又响起。只不过响起的是欢快的曲调,还是戏中常用的结亲的调子。那戏子直接楞在台上,心里怒骂幕后几个吹拉弹唱的老头,再也唱不下去哀戚的戏。唱也唱不下去,这时候起身又不合时宜,那唱了十年戏的老戏子也不知道遇到这种事要怎么办。怎么办,班主没教过这样的事啊。
台下的老太太们也愣了,隔壁府上的杨家三婶转头问安奶奶,“安家老太太,这是哪出戏?”
安康重重咳嗽一声,把还在纠结是什么戏的众人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他推着小车,缓慢地走向安奶奶,最后停在安奶奶跟前。
那个攥着帕子抹眼泪的老太太笑道,“这是安康吧?你孙子?”
“是啊。”安奶奶搞不懂自己这孙子在玩什么花样,“康儿这是做什么。”
“奶奶,这是爷爷送你的花。这花里面还有一封信。我还要回去读书,我先走了。各位奶奶,安康先告退了。”他作了个揖,快步离开院子。拐到隔壁蹲在墙下听墙角。他听见那个杨三婶让奶奶快看看信里写了什么。奶奶似乎打开信了。后来就听见一阵调笑声,台上的戏子又咿咿呀呀地唱起来了。
虎子惆怅地陪着少爷蹲在墙角,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浑身懒洋洋的。一边的少爷表情高深莫测,疑惑地说道,“不应该呀。”虎子只觉得这两天干的活全白费了,少爷少不得还得挨烟杆敲。
安康背着手,心事重重地回自己的院子。他爷爷正蹲在屋檐下一边看鸟一边抽旱烟,吐出一口烟,安老太爷慢悠悠地问道,“昨晚去哪了?”
“去我书院的同窗家。”事情没办妥,在爷爷跟前说的大话成了牛皮。那封信还是以他爷爷的名义送出去的,此时安康就没之前那么理直气壮了,“爷爷,昨天我去帮人家做了一下午农活,现在好累呀,我去休息会儿。”说完逃也似的回了屋。
安爷爷抽着旱烟跟着安康进屋,问道,“怎么就去人家干农活了?你这细皮嫩肉也能干活么。”
安康没心情和他扯皮,不说话,径直回了卧室。安爷爷坐在桌边,冲着安康的卧室,说起自己年轻时候的事。“三十年前,那时候我也没做过农活。后来家里条件不好了,啥也不会,就只能种地去。头一回干了两天活,我就爬不起来了。到每年插秧的时候,腰一弯下去就弯一下午。回到家腰都直不起来。现在这个时节是在收麦子吧。割麦子也是讲究技巧的。头先那会儿,家里没牛,就我和你奶奶挑着扁担把麦子从地里一担一担地担回来。你爹那会儿还不会走路。扁担一头挑着麦子,一头挑着你爹。你爹就坐在筐里睡觉。后来我在县里找了个代笔的活,生活才慢慢好起来。等你爹三岁的时候,家里买了头牛,就不用人来挑麦子了。你奶奶胆子大,赶牛一点都不带怕的。一个人一头牛就能把一地的麦子运回家。”安康躺在床上听他爷爷说以前的事。爷爷说一会儿就要把烟袋掏出来抽会儿旱烟。他躺在里面卧室里的床上都能闻见一股子呛人的老烟叶的味道。许是昨天累的很了,在爷爷的叨叨声中,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天都擦着黑了。
几个小绣娘围在花边忙碌。一个大眼睛,留着齐刘海的小姑娘闻着花香不禁感叹道,“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