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佩兹·侯塞看见没把自己当外人的陆语缓慢起身,脸上依然挂着憨态可掬的微笑,没有一丝不悦,仿佛看见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但是刚才的那句中文就是极限了,他示意陆语赵泽飞坐下,攀谈起来。
赵泽飞一直很紧张,生怕自己词不达意,影响两个人的交流,还特意拿出本子记笔记,也还是由于过于紧张而写的歪歪扭扭。
侯塞用带着口音的西语向陆语的爸爸问好,感谢他多年来的友情和支持,希望自己可以略尽绵薄之力为陆绍勋的宝贝儿子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客套,直奔主题,希望陆语也能够坦诚相见。
陆语听着赵泽飞一字一句地翻译过来,也对自己的识人能力感到佩服,洛佩兹·侯塞还真就是个直来直往的性格。
他也开门见山:“是这样的,我和我的父亲都认为现阶段的业务范围还需要增加海上货运,才能满足自主的运输和物流需求。经过前期的调研,我们的战略决策部门认为总部在哈瓦那的一个叫联合运输的公司比较合适。”
他顿了顿,又说:“收购的价格暂时还没有详谈,但是他们的董事长曼努埃尔·科鲁兹非常感兴趣。他由于早些年的一些个人原因,公司现在经营不善,只能勉强维持基本的运营。”
“很多货轮也年久失修,航海设备早已不能达到现在的需求。许多工人和海员也只能被迫失业,据我们的调查,这个数字惊人,可以想象会给多少家庭带来无法估计的损失。”
“收购之后,我不但可以保证这些人的工作,还会购买一大批新的货轮,增加就业岗位,这对您联系的工会组织、政府都是大有裨益。”
等等,什么联合运输?曼努埃尔·科鲁兹?这里面哪里有“费雷拉”这个词出现了?赵泽飞一边持续着紧张情绪,一边出现了茫然的表情,这跟他之前说的要收购费雷拉航运公司完全不一样啊。
这个联合运输赵泽飞从未听陆语和公司的人说过,也从不曾提上他这边谈判的日程。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陆语没有在意赵泽飞脸上挂出的不自然表情,继续向侯塞先生阐述他的构想和未来的发展目标。
洛佩兹·侯塞显然对他说的利于政府和工会表示赞同,也连连点头,同时把留声机抬起,表示对这个话题的看重。失去了背景音乐的氛围感,陆语突然有了片刻的心虚,好像没有了人撑腰一样。
又继续把陆绍勋搬出来:“我的父亲非常看好增加业务后的发展前景,会给我们公司的发展和当地的经济都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但是,以他的考虑,我们这么贸然在异国他乡接触从未涉足的领域,一定会有一些隐藏的风险,需要侯塞先生帮忙协调解决。他对您一向非常信任,这件事情他说也非您处理不可。”
陆语认为没有必要把风险一一列出,侯塞先生一定心知肚明。
洛佩兹·侯塞抬手看了下手表,觉得这个事情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讲完,就热情地邀请陆语和赵泽飞在家里用晚宴。他解释由于没有提前用心准备,可能会有不周到的地方。
陆语欣然接受邀请,说:“稍等一下侯塞先生,我让司机带两瓶红酒上来,是罗曼尼·康帝酒园每年定期送过来的,您一定会喜欢。”
洛佩兹·侯塞示意他们稍作等待,也可以在宅邸随意走动,关于陆语提到的公司收购的事项一会儿再议。
赵泽飞见侯塞先生出去,才把强忍半天的疑惑说了出来:“喂,陆语,你之前怎么从来没有说过联合运输公司的事情,你不是一直跟我讲的是费雷拉航运公司?还带我去码头实地考察过几次,也跟费雷拉的董事长见过面,所以到底是哪一个?你嘴里现在还有没有一句真话了?”
陆语笑出了桃花眼,弯弯的形状带着一股跟他年纪并不相称的纯真。而且这刚刚商业谈判的气场跟现在尖嘴猴腮的样子差别也太大了吧。陆语哼哼唧唧笑了半天,差点把自己笑背过气去。
“我这不是留着后手呢吗?谁知道你到底是哪个阵营,会不会出卖你哥我,我也非常害怕呢。不过恭喜你啊小翻译,经过这次测试,我有80的信心,你靠得住!”
什么?!陆语竟然会拿这么严肃正经的事情来开玩笑!这次收购已经持续了几个月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都带着自己做这么多的无用功,还能憋住不往外漏出半个字,真有你的。
“我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这么心机叵测的人,你考验我?因为我没有把收购费雷拉的事情告诉魏茗就是靠得住的人?也许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不重要呢?陆语,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赵泽飞说。
洛佩兹·侯塞看见没把自己当外人的陆语缓慢起身,脸上依然挂着憨态可掬的微笑,没有一丝不悦,仿佛看见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