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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珑下车后绕到虞长安那边,敲敲虞长安的车窗,虞长安降下车窗后,小珑轻声说:“他就是小鹿吧。”

虞长安含糊答嗯。

小珑留给虞长安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说:“走了,再见,虞——先生。”

鹿鸣坐在后面,将他们之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满心的疑问和好奇,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人的话题会关于自己。然而他什么也没问,保持着沉默回到了家里。

鹿鸣告诉虞长安他第二天不上班,话还是只说一半,剩下的让虞长安意会去。虞长安这次却装只听懂这一半,说:“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要去师大那边。”

鹿鸣明白虞先生话里的意思是不需要他的故事了,便点点头,不再说话。

在这个深夜里,虞长安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自己的一切行为都相当的幼稚,和高中男生差不多。但高中男生有青春有活力,尽管幼稚却也可爱,而他虞长安什么也没有,幼稚里透着愚蠢,难怪小珑要对他那样笑一下,原来是笑他傻、笑他蠢,他的这种伎俩小珑都懒得拆穿。

他不知道鹿鸣是否也看穿他;又或许鹿鸣对他根本毫无感情,完全不将他和小珑的互动放在眼里。

虞长安的自救行动毫无用处,他依然在陷阱里无望挣扎,却越陷越深。

第十六章 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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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鹿鸣在给孩子喂饭时听见了虞长安和人讲电话。他冲着电话嗯嗯应着,然后无奈地说:“那你带他过来吧。”鹿鸣想,多半是虞先生有客人要来家里了。

这个家不常有外人进入,或者说只有编辑老吴这一个外人来过。鹿鸣不用虞长安提示,他主动带着孩子上了楼,客人来了他最好回避,不然他和孩子的身份都不好解释。

编辑老吴的声音很洪亮,鹿鸣在楼上都听见他底气十足的抱怨:来找一趟虞作家可太辛苦了,要经历层层关卡,在大门要先接受保安的核实身份,进来小区后还要在别墅区的接待处登记,等待物业管理人员和虞长安本人核对,然后才能被管理人员一路带到家。最后老吴发出一声感叹:难怪都说仓岸居的物业服务是全市最好。

虞长安说:“物业费也是最贵的。”

之后他们就进了书房。

青青中途进去为他们添了些茶和水果,出来后告诉鹿鸣虞先生的书房里又烟雾缭绕了,简直就像着了火,她都快要看不清两位先生的脸。鹿鸣笑着说她乱夸张,青青也笑,说屋子里就是很多烟呀,虞先生这么抽烟也不怕弄坏身体了。鹿鸣说:“他好像最近心情和状态都不是很好。”

这是一句下意识说出的话。鹿鸣被自己的话给点醒,这样一来虞先生近日的不对劲和疏远都有了原因,鹿鸣知道,虞先生的烦恼里一定有一项和写作有关。

又没捞着午饭的编辑老吴走后,鹿鸣在青青热火朝天的炒菜声中走进了虞长安的书房。如青青所说,房间里的确烟味极重,窗户全部打开通风,即使这样他仍然被呛了一下。

虞长安露出一个抱歉的苦笑来:“抽太多了。”

怎么在编辑老吴走后,虞先生的声音和笑容都变得这么脆弱而可怜。像路边的流浪小猫,像摔了一跤的幼儿,像一切需要母亲来哄来爱的生命。鹿鸣从他流露出的脆弱中看出他的憔悴、失落、心不在焉。这时的虞长安才像最最真实的虞长安。不知道老吴对他说了什么,让他一下就变回了原形。鹿鸣轻声说:“吃饭了。”是妈妈哄小孩的语气。他的柔情在这时化成一条宽阔的河,平静流淌着。

虞长安没有按照计划回师大旧家,他用过午餐就将自己关进了书房,书房就是他的堡垒,他在里面感觉安全。

下午两点半,鹿鸣端着一盘洗得晶莹剔透的车厘子敲响书房的门,虞长安疲倦无力的声音传来,他说请进。

鹿鸣从虞长安的眼里看到了诧异,大概刚才的“请进”是没有经过思考,脱口而出的。虞先生八成在后悔说请进之前没有问问门外是谁。他把果盘放在了虞长安的书桌上,反正现在桌上没有电脑,没有纸笔,是不会打扰到虞先生创作的。

虞长安眼神只专注鹿鸣的手和鲜艳的小果子。从进门开始,虞长安的每一个想法在鹿鸣眼前几乎都是透明,包括现在正在产生的:虞先生以为他放下果盘就会立刻离开,视线追着他的手是因为期待它快些消失。可是鹿鸣犟起来,他撕碎自己的温驯,擅自走向落地窗,拉上所有的窗帘,把冬日暖阳阻挡在外,把这间书房营造出适合他讲故事的阴暗氛围,他要在这阴暗里培养怪物,一个能吃掉所有回头路的怪物。

到小珑下车的这几分钟里,足够鹿鸣乱七八糟胡想一通。他猜虞先生和男孩的关系,猜男孩的身份,猜男孩的年龄,猜他读哪个大学……猜到最后鹿鸣想,原来吸引虞先生的是这样的人,干净自信开朗的大学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