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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夜还觉得今夜天光微弱,眼下过了子时,月儿竟又亮堂了。

宗锦扯出里衣的领口,草草擦掉脸上的水迹;目光却没有挪动半分,直勾勾盯着水中倒映,仿佛在于自己对视。

——他现在竟已经不觉得这张脸陌生了。

再去回想自己在不萧山上被洛辰欢刺杀的那个夜晚,宗锦已然记不清楚细节,只记得洛辰欢似有对他道歉,只是就连那道歉的字句他都已忘得差不多了。回忆是会不断逝去之物,又是会不断生长之物;他作为“宗锦”的记忆在不知不觉中,好像快要盖过以前的事。

只是赫连恒——从前他不曾在意的、有关于赫连恒的事,倒是最近频频想起。就连秦关之战时他险些被赫连恒抓获时,二人说了什么话,他都莫名记得很详尽。

忽地,烦闷在他胸口里闹腾得厉害,他的手扑通砸进水里,水波将倒影揉散。

鼻尖的血腥味也一直没断过,确实有些难闻。

宗锦沉沉呼气,倏然站起身,朝不远处已经升起火的临时营地望了眼。似乎无人在意少了他,也无人发现他在这里;那他便可以自在些了。

若换成从前,尉迟岚与那些家臣议事时,都无所谓穿没穿衣裳,有时穿着里衣就出去了。夏日里则更夸张,久隆那地界夏日又长又热,他成天裸着上身,衣衫就挂在腰上,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如今,他却觉得该避讳些。

宗锦垂眸褪去那身被血浸透的黑衣,借着月光低头看,那血早渗了进去,将里衣染得黑一块白一块。

——那还能怎么着呢?这荒郊野岭的,也没换洗衣服,只能凑合穿着了。

他如是想着,将黑衣随意卷了卷,往旁边一扔;突然,一抹暗红从黑衣中掉了出来,直接砸进了流水中。

“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