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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舍后院别有一番风味——一口井,一片菜园,一株柿子树。时值深秋,树叶枯败,柿子树顶着光秃秃的枝干孤零零地立着,前院传来母鸡咯咯的叫声。

没有京城府邸的精致与宏伟,但这样简单的景物却给人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若是日后能为自己与母亲恢复自由身,寻这样一个小村庄住下以度余生,便是老天给她的最大恩赐了。

吃饭时,老大爷装了一些菜进食盒里,不知给谁送饭去了。

程念瞥见这简陋却干净的屋子中间摆放着一块灵牌,灵牌下方放着一副兵甲,一个头盔。

老太太见程念盯着看,放下碗筷,自顾自讲起来,“那是我的超儿,六年前为国捐躯了,他是大英雄,是大乾的好男儿,也是我的好儿子……”

老大爷刚进屋来,默默递上一块帕子——自儿子战死沙场后,老太太逢人便讲儿子的事迹。初始,村里的人还会来安慰她,但时间一长大家难免听厌了,于是渐渐不再来。后来,老太太喜欢接待外地来的客人,接待一个,便不厌其烦地向他们说儿子的英勇事迹。其中有些客人赶路疲倦,难免会有些不耐,三言两语便敷衍过去。

程念耐心听着。原来,老太太的儿子叫冯超,六年前与周国大战在即,为了保传递重要信息的战友而被敌军将领一箭射死。

后来那场仗赢了,那位姓岑的战友一瘸一跛送来冯超的遗骨,并跪下大拜二老,说自己得冯兄弟以命相护,恩大于天,从此以后他愿意替冯兄弟照顾二老,让他们颐养天年。

男儿一诺重千金。他在农舍旁盖了一座小屋,时常过来帮老两口干活,自己又另辟蹊径赚了些银子,给老两口添衣、翻修屋子、置办家具,且每年还有朝廷给的一点补贴,日子倒也宽裕。

“莫非是刚才那位兄弟?”程念朝窗外看一眼,屋外天色已暗。

下午她站在农舍外与老太太交谈时,就见一名肤色黝黑的中年男子正在院内劈柴,时不时往她这里看了好几眼,见她是个姑娘,便堆好柴放心进屋去了。

“是啊。”老太太道:“羽儿是个好孩子,对我们也孝顺,家里大小的事都是他一个人做。他是一个孤儿,这么多年过去,我与老头子也早已将他当做一家人。”

“那怎么不叫他过来一起用饭呢?”

“哎——”老头子忽然叹一口气,“老婆子想念儿子,逢人便忍不住倾诉。羽儿心里始终过意不去,家里接待客人时他便不来了,免得听了徒增悲伤。”

老头子话里隐隐有几分无奈之意。

听老太太讲了许久,又讲到村里一个姑娘——那名姑娘叫柳灵儿,曾与冯超约定好,待他归来两人便成亲。后冯超战死,柳灵儿伤心之下决定出家为尼,老太太那时虽然伤心,却也清醒,不忍心柳灵儿在尼姑庵里空虚一生,于是同柳灵儿的父母赶往尼姑庵,千说万劝才将人拉回来。后来柳灵儿的父母恐她想不开寻短见,便举家搬离这个令她伤心的地方,不知去向。

“若是超儿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灵儿再遇良人,幸福一生。”

程念给冯超上了三柱香,盯着那有几分破损的兵甲,神情敬重,“大乾的每一寸土地都会记得每一个为国抛洒鲜血的忠魂。”

在农舍住了几日,为了表达感激,她主动替老人打扫屋子、清洗衣服、做饭,与岑羽也渐渐熟起来。

又过了几日,她向岑羽打听从寻阳关回盛安的路,与老两口告别后准备离去。

刚到村口,岑羽便骑着一匹马急匆匆赶来,“程姑娘——”

他利落跳下马,因脚跛的原因险些跌倒,程念上前虚扶他,“岑大哥,怎么了?”

岑羽道:“姑娘恐怕出不去了。”

“为何?”

“我刚得到消息,周国趁容将军征讨凉国,趁机派大将虎林率十万大军包围寻阳关,一同来的还有睿王,他们放言势必要攻下寻阳关。此刻情势危急,为了姑娘的安全着想,还是先避些时日再走。”

程念神情一凛。难怪一路上看见村民表情严肃,脚步匆匆往家里赶,原是发生了这等大事。

寻阳关乃大乾边防之地,是淮川地区的天然屏障,若失守,敌军便可挥军南下攻打洛川城。

洛川城扼住江淮咽喉,且乃重要赋税之地,若被攻下,整个江淮地区将及百姓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大乾岌岌可危。

程念从岑羽口中得知凉国与齐国联合反大乾一事,再结合周国忽然出兵,便有了推测——周国与齐国一向交好,而齐国帮助司顺起兵造反,再怂恿司顺反大乾,好让乾明帝将注意力放在凉国,而后趁大乾出其不意,起兵包围寻阳关。

农舍后院别有一番风味——一口井,一片菜园,一株柿子树。时值深秋,树叶枯败,柿子树顶着光秃秃的枝干孤零零地立着,前院传来母鸡咯咯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