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只觉心烦,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林钰胡搅蛮缠。

林二姐本来觉得林先生说得句句在理不怎么敢说话,一见宠爱的弟弟泪巴巴的样子心立马又软了。

“爸。”林二姐说,“算了吧。按你说沈星河他现在过得很好,小钰也不欠着他什么,就这一次小错——”

林先生打断她,从林大哥手上抽走那堆资料塞进林二姐的手里,“你看看这个再说话。”

林二姐不解地翻了翻手上的资料,越翻越是心惊。

这份资料竟是与沈星河相关的资料,上面详细记载着他自被林钰的母亲从医院偷换孩子抱走之后过的生活。

他的养母本是个无业游民,在怀孕前一直断断续续干的是风俗事业。在发现怀孕后她根本找不到孩子的父亲,但因为身体原因无法打胎只能生下。

不知是踩了什么狗屎运,她生产当天正好撞上林妈妈难产。趁着婴儿被送出产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抢救林妈妈之时,她借着自己身为产妇的身份来到婴儿室,好运的恰巧遇到护士交接班注意力不集中,一举将刚刚出生的林钰和沈星河调换。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第二天她便用没钱住院的原由带着沈星河出院,火速离开回了老家。但也许是产后立马长途旅行伤了她的元气,在回到老家后不久她便重病去世,徒留还在襁褓的沈星河一人在亲戚家。

那户亲戚本就跟那女人不亲近,也是看在她才生孩子的份上给了她一个落脚地,哪知没过多久她人没了就剩下个孩子,她又没其他近亲,这户亲戚不得不成为沈星河的抚养人。

可到底收养是不情不愿,再加上亲戚家境不好,自家还有孩子要拉扯,渐渐的生活的压力让他们看沈星河越发不顺眼,自家孩子舍不得动手,一切的火气自然就发到了他这个拖油瓶的身上。

虐待,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被殴打、吃剩饭,这种年纪大一些的孩子都难以忍受的事情在年幼的沈星河身上成为了常态,那时的他连路都还走不稳。

后来,他连剩饭都很少有了。

终于,在一个寒冷的腊月,那家人出远门走亲戚将他一个人丢在家里,他忍不住了,一瘸一拐地冒着寒风离开了那个连家都不是的地方,开始了他的流浪。

那时候,他年仅三岁。

他流浪了很多地方,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其中最为糟糕的就是在他五岁那年遭遇的人贩子了。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逃脱的,知道的只有那个人贩子在几日后被发现暴毙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

在这之后他又流浪了几个月,最终被一个看似中年的道长捡到,从此消失了踪影。再然后就是三年前了,年满十六的他再次出现在山下的社会中,与他的两个师兄一起进入现在的高中就读。

看着资料上沈星河三岁之前居住的地方,林二姐几乎拿不住手上的资料。明明不过是几张轻飘飘的资料而已,她却感觉捧着千斤般的重量。

很难想象,那脏乱又狭小的地方是属于一个幼小的孩子的住所。同一时间的林钰呢?本该承受这一切的林钰呢?

他虽然没有了母亲,但他被家人们好生照顾着,不愁吃不愁穿,甚至手上玩弄的、小小的一个玩具都价值上万。

“你现在还觉得不欠他的吗?”林先生淡淡地问道,“清婉,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应该再清楚不过。虽然这事不是林钰他自己可以控制的,但是他住在林家,在林家长大,甚至现在还能好好的活着,已经足够欠星河的了。”

林钰不知道林二姐手上的资料到底写着什么,但他无法想象他亲爱的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我连活着都欠他了吗?”

林先生没理他,而是转问林二姐,“你觉得呢?如果换做是林钰,你觉得他现在是什么样?”

会死。林二姐非常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事实。这样的经历无论是换做她还是大哥,他们没有一个人有自信可以活下来,活成沈星河现在的样子。

林二姐忽然懂了为什么她的大哥在方才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言语,便是她的爸爸再怎么叱责林钰,他都没有也不愿阻挠。

因为没有立场。就算他们对沈星河再怎么没有感情,他们也没有任何立场去处理林钰和沈星河之间的事,甚至他们从此之后去宠爱林钰都无法心安理得。

林二姐不再言语,只是低下头默认了父亲的话。

“已经够了。”林先生对他的儿女们说,“我不要求你们一定要对星河如何,但如果你们做不到当他是弟弟,那也不要再去打扰他的生活。”

“说白了爸爸就是偏心。” 林钰小声嘀咕着,眼泪又开始巴巴往下掉,“你就是觉得亲儿子更重要,不要我这个养子了。血缘就那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