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页

许攸衣的名头打得响亮,程三猛地抬了眼,烈阳下,额汗淋漓,嗫喏着竟是无话可回。

“大人这这…不太合规矩”,程三梗着喉咙,不得不囫囵道,“县衙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庭院里一阵风声呼过,残叶飞舞着又落向地面,热气扑面而来,带走了余荫间最后一丝清凉。

许攸衣凝着被暑热炙烤的有些模糊的身影,眼底极快的划过了丝讥诮,“哦?那自今日便有了。”

市井小民身受胁迫才不得不聚众在衙门口闹事,现下一听新来的县令真预备剿匪的消息,刹那间爆出了声欢呼。

“看来这许县令有些魄力”,花白的发髻盘着条蓝花布,举着笤帚的老妇颤巍巍的靠在衙门前的石狮子上,喘着气挥了挥汗,“先头那几个可没这样的胆识。”

“诶,我看呐咱们也别高兴的太早”,长着满脸疙瘩的豆腐婆放下挑着豆腐的长担,靠着担子坐下了地,望了望日头,眯眼道,“那些个强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阴损着呢,这京城来的贵人哪个不是细皮嫩肉,怕是不中用。”

“这怎么说”,一身绫罗绸缎的客栈掌柜,拿着把大蒲扇高举在头顶,弯下腰身凑了过来,“那安城王不也是京城来的,土生土长,矜贵着呢,当年要不是轻看她,那来攻打咱们的蛮子也不会输得这么惨,依我看,或许这回这个靠谱。”

“哎,都别说了”,历来负责给县衙里倒泔水的癞婆不知从哪窜了出来,神秘兮兮的小声道,“我方才听里头洒扫的小厮说了,这许大人是真动真格了,刚还下令叫那几个衙役都家去呢,说是打算换上自己的人上城外头去剿匪呢!”

“这么说,竟是来了个有大本事的!”

一众百姓听见墙角顷刻聚拢过来,“癞婆子你倒是说说那县令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极威武,极英气?拿个大锤就能把人脑袋砸的稀碎的,那种戏文里头才有的大将军?”

“可我听说来得是个文官。”

“胡说八道!文官能有这样的口气,这样的胆子?”

“不错,依我看,指不定就是安城王本人来了咱们诀阳也说不准呢。”

“这大白日头的,你做甚梦呢,安城王怎会来咱们这样的小地方?”

百姓们窃窃私语,大抵是乍然出现的一丝希望,令她们又有了盼头,一时竟咕哝的有些忘情,七嘴八舌下,人是越聚越多,最后还是刘汝铁青着脸领着一班子衙役背着包袱出来,吓退的人。

府衙门前一时刹那间作鸟兽散,烈阳下,一溜衙役服被照的汗湿了大片,刘汝回头狰狞着神色,恨恨的盯了眼匾额,气得呸了口唾沫。

她就不信!那些悍匪会如了许攸衣的意!

“大人,您真的要出城剿匪?”

容色面上浮起丝担忧,诀阳城外的匪盗历来猖獗,无恶不作,自然也不会将朝廷法度看在眼里,许攸衣的这个县令在她们眼里,怕是还不如这身官服来得值钱。

世道艰难,许攸衣如今是他的倚仗,他已经为她孤注一掷得罪了刘汝,眼下根本就没了退路。

若她一旦遭了不测,无疑会令他陷入沦为案板鱼肉的绝境。

“怎么,你以为本官是在说笑?”

许攸衣搁下才品了一嘴的雀舌,徐徐迈近了容色,瑞凤眼间清晰的倒映着容色的身影,像是要将他整个都吸纳进去,“还是你在害怕?你怕本官会将你丢在县衙独自一人,还是你更怕本官一去不回,令你失去庇佑?”

“大…人”,心跳越来越急躁,像是下一瞬就要跳出胸膛,容色抚上心口,面色渐渐涨红,“奴,奴只是担心您。”

“哦?”

许攸衣缓缓抬手,轻碰在容色的脸侧,指腹间不一会儿便传来一阵清晰的脉动,杂乱的令人莫名在意,许攸衣贴近他,不过一寸的距离,令二人的呼吸交杂在了一处,温润清浅,独属于一个人的温暖,充斥在容色鼻尖,这样的亲密是许攸衣从未与他有过的,容色忽然生了害怕,他想挣扎,可是不能,他的身体不允许他拒绝许攸衣的亲近。

桃花眼渐渐失去焦距,明亮的神采刹那变得迷蒙,像是满山的桃花被薄雾笼罩,陷入了迷障,他沉迷在了一片幻境里,由许攸衣亲手缔造的幻境,他不能反抗,不能言语,被迫的接受她的施予。

唇珠红润,容色微微的张开了些许,明明是他最擅长的,他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那些纷乱的思绪侵占着他所有的意志,让他无暇顾及他能从中获取什么,亦或是交出些什么。

他不再算计,满心满眼的只有眼前这个令他手足无措,神魂不稳,又恼又难以舍弃的许攸衣。

许攸衣的名头打得响亮,程三猛地抬了眼,烈阳下,额汗淋漓,嗫喏着竟是无话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