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远一顿,敛去了嬉皮笑脸,缓缓放下手中的酒。

沈淮宁和沈敬臣都瞧准了机会,如今正值都春夏,无大雪风沙等恶劣环境阻碍,将士们能更快适应作战,而耶律齐汗也早就被他于马前砍下头颅,他们士气大损,早就溃不成军,为今之计只能班师回朝,自得好好抓住这次机会一举剿灭。

“你们真要这么打算?”穆清远抚着玉壶的瓶口,叹了口气,“淮宁,我是军师,你就不能听我一句劝吗?这虽是个大好难得的机会,可京城那位爷,向来主和不主战,如今你们父子两未请示就出兵,那可是那可是违抗圣旨啊!”

“圣旨!?”沈淮宁将手边的树枝通通丢到火堆里,一骨碌起身“那圣旨不都是江陵那位下的,哪还有什么皇帝,总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次,一定要将这王军最后一支骑兵给赶尽杀绝,也好还了这边境六城的安宁。”

说罢,他就甩手而去,又回去和卫南成他们商讨作战计划。

只是没想到,穆清远是对的。

卫南成叛变,出卖作战计划,原本应守株待兔的他们却成了翁中的鳖,三万精兵秘密过峡道峭壁,没想到沿路早就被突厥军队设下了埋伏。

火虫自峭壁攀岩而下,一个个犹如投下来的火弹,瞬间炸的四分五裂,血肉横飞,伴随着缠着火虫的万箭齐发,三万将士几乎一瞬陨灭于峡道关隘中。

轰隆作响,峡道中炸出了个天坑,残躯血肉堆叠垒砌,入眼猩红刺目,整个人几乎浸在浑浊的血肉间,濒死之际,他好像看到幽浮在血河上的眼珠子,上面飘着几张薄薄的桑麻纸。

好像是张老二媳妇给他写的家书,告知他孩子出生的喜讯。

估摸着信寄到时,孩子早就过了百日宴,这次年前回去,也有三个月大了,可现在,再也没有机会了。

“淮宁”护在身前的沈敬臣虚弱地唤着。

沈淮宁瞳孔骤缩,眼前的父亲早已没了半边身子,只听他喃喃道:“要活下去啊,好好地活下去”

“爹”他喑哑地唤着,唤着孩提时的称呼,竟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