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烟在茶水台前站了两分多钟。
她用心观察了很久,也不知道面前这个出水的机器要怎么用。
薛姨这会儿应该在准备午饭,苏烟不好打搅她,于是自己尝试着按下一个钮。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然流下的水柱浇到手指,烫得她忍不住吸气。
紧接着,另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后面伸过来,关掉饮水机按钮。
苏烟刚转过头,手腕就被扯过去。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人到水池边,冰凉的水浇在她被烫红的手指上,缓解了些许疼痛。
她不禁看向身旁的人。
少年侧脸迎着窗口的光,白得近乎透明,额头垂下的刘海和纤长浓密的睫毛被阳光染成金黄色,翘挺的鼻尖也凝着一个小小的光点,薄唇紧抿,微蹙着眉,样子很认真。
展洵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轻瞥过来。
苏烟仓促间垂下眼睫,目光不经意落在他的左手腕上,忽然凝住。
大脑不自觉空白了一瞬,随即被洪水般涌起的记忆所吞没。
略显陈旧的表带,黑色边缘交杂着红色编织线,被洗得发白。透明表盘右上角有一块小小的磨损,似乎是磕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面,留下了一道划痕。
苏烟小心翼翼地呼吸着,生怕情绪喷薄而出,眼眶一阵阵发热。她吸了吸泛酸的鼻子,有种久违的泪意。
手指的疼痛和水流冰凉的触感都仿佛从身体里抽离,唯一能感受到的,是时隔多年再遇到他的喜悦。
当年答应他的那一面她没去见,他生气了吗?
苏烟想问,可刚要开口,就被少年清冷的嗓音截断:“自己涂药。”
一盒烫伤药和创可贴被扔在台子上,展洵神色漠然地转过身,没一会儿便消失在楼梯间。
留给她的,只有不断远去的脚步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烟恍然回神,看见茶水台上放着杯澄清的水。拿在手里,是刚刚好的温度。
当天下午,她发现二楼饮水机被上了童锁。
苏烟五岁那年,父亲打工的工厂爆炸,不幸遇难。
因为那件事,母亲心理也出了问题。
那段时间她听过最多的骂声——
爸爸死了,妈妈疯了。
她是没人要的扫把星。
如果没有那个从天而降的少年,没有那一缕光,她可能永远走不出那样的阴影。
展洵的手表,就是当年和那群骂她的男孩打架才划伤的,是她心底这辈子都抹不掉的烙印。
哪怕他忘了。
苏烟知道他这些年过得不好,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一个正义而热血的少年变成如今的孤僻冷漠,她不能想象,也没资格评判任何人,更何况那是他的父母。
但从今往后,她也会做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