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月咬唇,欲言又止道:“姑母她自从上回之后,身子便一直不大好,大夫来来回回地看,也只有那几句心气郁结之类的话。昨儿夜里,姑母突然咳血,而后昏迷不醒,我瞧着恐怕是不大好了。三小姐,您与姑母到底有过一场缘分,还请您劝劝王爷……”
“萧姑娘。”昭昭打断她的话,和她对视,“我二哥这个人的性格你恐怕不了解,别说是我劝不动,任是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劝不动他。他不会回心转意的。萧夫人喜欢萧姑娘,还请萧姑娘代为照料,哪怕是……后事。”
原来自己的心肠也这么硬。昭昭在说着这话的时候心里这样想。
可是……以她所了解的贺容予来说,的的确确如此。
更何况,萧氏不曾疼过二哥,但她心疼。萧如月只看见萧夫人的苦楚,因为她站在萧夫人的立场上。可贺昭昭,必须站在贺容予的立场上。
这么想着,昭昭将背脊挺直了些,声音也更硬冷:“萧姑娘请回吧。倘若姑娘需要大夫或者药材,尽管和常叔开口。”
萧如月没想到她这么铁石心肠,叹了声,转身离去。但她没有放弃,转而去找了常叔求情。常叔是这家里的老人,自然计划着萧夫人,所以去求了贺容予。
但贺容予的回答和昭昭所说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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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秋后,天气便没那么热,秋老虎逞威风也没撑太久。萧氏走那天是夜里,秋日的夜风透着冷,淅沥小雨来得猝不及防,打在渐渐变黄的叶子上。
常叔悲痛交加,命人准备处理后事。整座王府都在雨声里显得喧嚣,更吵闹的东西总是更惹人注意,但昭昭只关心角落里,安静的贺容予。
她撑伞来时,贺容予院子里没一个人伺候。书房里的灯亮着,昏黄光线里,照出一重孤影。
昭昭推开门。
“二哥。”她唤。
贺容予嗯了声,抬起头来看她,一切都如同寻常日子。
昭昭笑了声,没说起萧氏离世的只言片语,只是说:“我睡不着,所以过来找你。你给我念念书吧。”
贺容予没拒绝:“好啊。”
他给昭昭念了半个时辰的书,昭昭强撑着,想多陪他些时辰,可到底撑不住眼皮沉沉,趴在桌角进入梦乡。贺容予见状笑了声,放下手里的东西,轻手轻脚抱人回房间里睡。
放她下来时,她还不悦地皱眉。贺容予临走前,被睡梦中的人拽住手腕,只能听见她梦中低喃。
贺容予低下头,终于听清她说的话。
二哥,你还有我。
他的心肠早被淬得像铁。即便是萧氏说与他断绝关系,他也没有波动太久。他对她说的话是真心,他不要紧。那点波动或许如飞蚊点水,甚至比不上那日夜里他酒醉,她意欲吻自己时的涟漪泛得大。
世人都道中州王宠爱妹妹。但在世人的正统观念里,父母之爱子女,必为之计深远。再不济,也不可能任由他们走向歧途。
可他显然不是,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菩萨。
那天夜里他一眼看穿她的意图和惊慌失措的掩饰,那一瞬间,有很多的念头闪过去。他可以震怒,斥责她,但他只是装作喝醉,闭上了眼。
他没有说破,已经是放任,放任她在一条歧途上越走越远。
贺容予感受着手腕传来的温度,捉住昭昭的手,放回被子里。
他把昭昭带回来,是私心。只因为她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他,让他觉得,她就像一道光。
昭者,明也。
他此身已经全进了墨缸,不存在什么清白。他十几岁时就已经知道。
但是十五岁的贺容予,还不像现在这么杀伐决断,他心底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犹豫。
这份犹豫让他带回了贺昭昭。
一个寄托着他那一丝丝犹豫的地方。
善良的、天真的、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喜欢简单的一切,没有多余的烦恼。
他宠爱她,亲力亲为地教养一个孩子。尽管他自己也只是个少年郎。
他不能让她长成别的模样,所以不动声色地灌输他所需要的那些品质。他不动声色掌控着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