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家宝这个样子,哪怕知道宋招娣听不进去,白湘还是忍不住多嘴:“宋招娣,你这一路上当牛做马的,人家也不记你的恩,只记你的仇,听我一句劝,及时放手吧。”
“三妹妹!你跟小孩子置什么气呢。”宋招娣嗔怪的看了白湘一眼,说道:“睡吧,都赶紧睡,谁都不许多话了。”
大家沉沉的睡了一晚,第二天就挨个排队去小河边洗漱。
宋招娣在脸上抹了把冷水,清醒之后直接说道:“我看那边坝子上,有工厂的人过来找招工,我去向他们打听一下鞋厂的消息。”
以前她们都没来过上海,连写信都不需要她们寄,唯一知道李如璋具体信息的就只有李管家,可惜人在路上就去世了,所以宋招娣就只有慢慢打听,可惜她就只知道李如璋在上海和人一起开鞋厂,其他的啥都不知道。
最近涌入上海的难民多,工价便宜,缫丝、棉纺厂的女工,一个月的工资才9元,比平时低了四分之一,那些缺人的工厂,也乐意来难民棚这边来招人。
在工厂里做工,思云就没处去,她才8岁,不可能一直把她关在屋里不出门,所以白湘从来都没考虑过,看宋招娣还在挨个打听,白湘说道:“我们分开行动吧,我带着思云去城里转一圈。”
“要不你等等我,等我问完了跟你一起去。”宋招娣有些不放心。
白湘拒绝:“不用,都到城里了,街上有巡警,没那么多坏人。”
“那行,不管打没打听到消息,中午都记得回来啊。”宋招娣精打细算的说道:“中午喝粥棚里的粥,也能给我们自己省不少粮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打听到如璋的消息呢。”
既然是关心,白湘也好好的应道:“知道了,要是走得远了,中午赶不回来,我晚上也会回来的。”
上海依旧还是那么繁华,只是白湘她们穿得破旧,走到哪家店都不招人待见。
贴身放的那五根金条,还有缝在里衣上的金叶子,白湘都没动,那是以后她和女儿在上海立足的本钱。她身上还有些零散的大洋,都是从老太太那里弄来的。
这次离开老家,老太太房契、地契装了一盒,但金银却没多少。
现在的人思想都朴实,攒下钱了就用来买房买地,要不是白湘重来一回,提前卖了两个铺子,她逃难的时候身上也带不了多少钱。
老太太手里的金条,路上借着买药的名义,都被白湘弄到了手里,但那些地契,老太太却都交给了宋招娣,让她先帮李家宝保管着。
相比老家的产业,白湘弄到手的两根金条,连个零头都算不上,但白湘也不眼红。先不说老家的洪水什么时候退,重新打理起来有多难,再过半年,老家就被一个不太讲究的军阀给占了,里面的百姓扎堆往外跑,那些产业拿着也烫手。
“妈我们接下来往哪里走?”李思云有些茫然的问道:“是先去帮忙打听爹在哪儿吗?”
街上人来人往,穿得虽然不算精致,但也干净体面,她们却是刚难民堆里出来,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
思云脸皮薄,站在这些人中间,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先不急着找人,我们先去租个房子落脚。”白湘站在路口,打量了一下周围的街道,选定了方向,就带着思云大步往前走。
“报纸上也有在房子招租的消息,可咱们母女俩都不识字,只能沿着街道慢慢看,看到院子门口贴着有纸的,咱们就去敲门问。”白湘捏了捏女儿的小手,遗憾的说道:“如果我们母女都识字的话,做事就没这么难了,等以后妈送你去学堂,你一定要好好学,知道吗?”
“知道了。”思云乖巧的点头,有些疑惑的问道:“我看另外一个街道房子看起来更漂亮,我们为什么不去那边,是为了省钱吗?可那边还有更破的房子呀,应该更便宜。”
白湘解释道:“新安街离法租界不远,地痞流氓会少一点,治安更好。”
“妈你不是第一次来上海吗?怎么知道这么多,也太厉害了吧。”思云看向白湘的眼光满满的都是崇拜。
“妈之前跟李管家他们打听过上海的事,所以知道得就比你多那么一点点。”白湘笑着拿自己的小拇指比划着,逗得思云也忍不住乐。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思云指着前方说道:“那家人是不是要租院子,我们快去敲门问问。”
“你眼神真好,快去敲门吧。”
敲门之后,开门的是一个微胖的大娘,对方只是抬眸稍稍打量了白湘母女两眼,就不耐烦的从兜里扔出两个铜子,嫌弃道:“去去去,走远点,别在我家门口待着。”
白湘:“我们不是要饭的,是来租房子的。”
“早说嘛。”大娘翻了个白眼,蹲下身,又把地上的两个铜子捡了起来,吹干净灰尘,又揣兜里了。
“我这儿是有间厢房在租,一个月7元。你也别嫌贵,这个月城里的房租都涨了,我也是看你们母女不容易,才收得便宜。这房租的钱你是有的吧,没钱的话,我也就不领你进去看房子了。”胖大娘说得直白。
“大娘你说得好笑,我们都出来租房子了,还能不准备钱?”白湘催促:“您也别磨蹭了,赶紧带我们去看看房子,要是不合适的话,我们还得接着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