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招娣说得那些话,白湘听完也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最多等宋丽娜从日本回来的时候,跟她说一声,给宋丽娜写的信,最多就只能告诉她宋招娣死了。
捐门槛这种事,要是被别人知道,肯定会多想,宋丽娜那么想掩盖过去的经历,不可能在这种事上给人留把柄。
敷衍完宋招娣,白湘也没在宋家多留,回家之后就赶紧洗手洗澡换衣服,等郑成来接她去朋友家吃饭。
“你怎么这么早就洗上衣服了。”郑成来的时候就看到白湘在水龙头边忙活,赶紧把手上的东西放下,过来帮忙。
“刚刚去看了个病人,我有点担心。”白湘把水盆递给郑成,说道:“你帮我去晒台晾衣服,我去描个眉毛补个口红。”
郑成伸手递过来一副珍珠耳环,“我刚刚给朋友挑礼物的时候,看到这个挺好看的,应该适合你,今晚就戴这个吧。”
“好。”白湘美滋滋的接过,步伐轻松的回房间里打扮。
因为白湘在家耽搁了一会儿,所以他俩去得稍微迟了一点,今天参加的那位朋友的生日宴会,是偏西式的生日派对,白湘今天的兴致不高,去了之后就坐在沙发上看她们喝酒跳舞。
“怎么了?一副没胃口的样子。生意上遇到烦心事了?”郑成端了一小碟饼干给白湘,语气中透露着关心。
白湘挑了块曲奇饼干放进嘴里,嘟嘟囔囔的说道:“没啥。你说花柳病能治好吗?”
“暂时是治不好的。不过我这两年看国外报刊,觉得医学方面的进展挺大,可能过两年就有药能治了。”郑成说道。
他的专业虽然是化学,但物理、生物他们都有所涉猎,尤其是现在国际前沿的消息,他们都格外关注。
连这群知道消息最多的人都说没救,白湘心里已经替宋招娣提前默哀,现在这情况,她就只有在家里等死。
而且现在大家都对花柳病这种会传染的病比较忌讳,白湘就算读过几本书,知道正常接触下,花柳病不会传染,可她回家之后还是忍不住用肥皂多搓了几遍手,这完全就是心思因素导致的。
宋招娣现在惹上病可怜,要被她传染上,那可怜的就是自己了。
宋立都还没娶媳妇,就算把宋招娣接回家,也不会凑近了照顾,能替她收尸,都是看的宋丽娜的面子。
一般人家里要是有这样的病人,死后连她用过被褥和衣服,都会被一起烧掉。
宋招娣的待遇也一样,在家里没躺几天就在痛苦中去世,宋立也没大办丧事,简简单单的把人埋了,事后宋立才来知会了白湘一声,顺带还告诉白湘他搬家了的事。
邻居之间,很多事都瞒不住,外人来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他家的老底,宋招娣被卖去妓.院得了脏病的事,很可能现在都已经成了大家的谈资,所以宋立极其干脆的把老房子卖了,换个地方住,然后再好好经营自家的口碑。
白湘觉得,就他这股深谋远虑的劲头,哪怕没有宋丽娜帮忙,他自己也能混出头来。
不过宋立的选择也没有错,在上海不管做什么生意,想要做大做强,背后没有当官的撑腰可不行。
像白湘她们这种没有背景的,就算到处拉关系,最多也就只能维持现状,否则就会付出一些没有必要的代价。
白湘她们开的裁缝店叫白玉裁缝店,制衣厂也叫这个名字的,口碑做出来之后,白湘也在朋友的建议下,让人给自己设计了商标,还安排了一个人,专门来做这种小标签,让顾客知道,自己买的衣服是哪家制衣厂生产的。
她们对自己制衣厂的产品质量很有信心,觉得这样应该能培养出一批回头客。别家就算抄她们的款式,料子也不会完全相同,总会有作坊想节约自家的成本。
起先的时候,这商标也起了一定的作用,可到了后头,别家连她家的商标都抄,那些劣质产品差点把她们家东西的口碑搞坏。
偏偏白湘还拿那些人没办法。
现在不管是工厂还是小作坊,里头的人都不少,而且老板和那片的帮派关系都挺好,保护费交得足,想使坏的都不容易。
抄白湘抄得最厉害,质量还最差的那家制衣厂,家里还有人是做官的,白湘她们就更不能去硬碰硬。
她们现在也挣了不少钱,认识了不少人,真要找人牵线搭桥,也能给自己找个官方的靠山,可现在那些官员的胃口大得很,白湘担心最后把制衣厂给搭了进去,或者对方更过分一点,连自己都有可能搭进去。
不想靠那些东西,白湘她们就只有在商言商,纯靠商业手段竞争,不断的推出新颖的款式,保住自己的竞争力。
在这方面,白湘出力最多,所以刘玉虽然忙碌,但对自己现在只拿三成的事,并没有什么意见,反正她们现在挣的钱,也早就够花了。
到后面刘玉甚至都不用跟白湘借钱,就能自己在租界买一套房子。
只是现在房价上涨,买的明明是同样大小的房子,刘玉却比当初的白湘多花了两倍的价钱。
“还是租界的房子稳当。万一上海以后又打起来,我也能有个住处。”刘玉习惯宽敞的小院,可为了自己和女儿的安全,还是花光了自己的积蓄搬进了租界。
现在收入高了,刘玉的要求也高,对白湘说道:“我买的那套房子有点旧,想好好拾掇一下,家具我都想换成新的,然后在家里种点花草,我刚买了房,手里的钱不凑手,你先借我两千行不?”
刘玉在租界外头还有房子,并不急着搬进去,想先收拾好了再搬家。
两千元钱也不多,可白湘暂时却拿不出来,“我手里的钱都借人了,要不我先借你一千。上个月刘俊重新办报纸,我把钱借给他了,过一两个月他才能还我。”
刘俊所待的报社,一直都开不长久,时不时的都要闹出点动静来。
“办什么报社要花那么多钱?顶天了也就一两万吧。”
两人合伙之后,刘玉自己都攒了五六万元,更别说白湘。刘玉倒也没有怀疑白湘找借口不借钱给她,毕竟制衣厂一个月的分红都不止那么点,白湘没必要因为这点钱跟她耍心思。
白湘赶紧解释道:“是只借了一万多出去。但我之前手里的钱,好多都捐出去了,用来支持东北和立本人打仗的军队了。”
花钱最多的是口红厂,不过口红厂里的产出也在支撑大家反抗立本,所以白湘说的借口也不算假的。
九一八刚发生的时候,上海也组织了几次募捐,刘玉也捐过钱和物,她没想到白湘后头还在持续投入,把自己的大半家底都投了进去。
刘玉唠叨着说道:“你可真是不心疼,好歹家里得留点钱应急啊,你跟思云每个月的花费可不小。”
“这不是留了一千多块钱吗?够用了。”白湘笑呵呵的,也不介意。
清苦的日子过多了,哪怕有钱,白湘也浪费不起来,家里的日常开销支出最大的就是思云学习上的费用,除了学校里要学的东西,礼拜天思云还得补课。
老师都是高薪阶层,好老师的补课费一小时就是2元,就算这样,家里一个月也花不到100元,她留一千元钱在家,那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不管是借出去的钱,还是捐出去的钱,白湘都不心疼。以白湘以前那么多年的生活经验来看,现在这世道,想在手里留下大量的钱财并不容易,意外总是来得格外的快,还不如先把钱投资在自己身上。
而且那钱花出去,白湘也并不心疼,她这个制衣厂能平平安安的开到现在,焉知没有那群人的暗中保护,毕竟她也算是半个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