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有情

谢朝宗浅眯了一下眼。

封砚脚步沉稳地走上前,盛则宁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眼睛一眨一眨看着他。

刚刚扔糖时,盛则宁没有防备,这一次,她起了疑心,封砚该不会要把谢朝宗扔了吧?

封砚没有大动干戈,虽然以他的力气把谢朝宗扔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他只是走过来,钳制住谢朝宗的手臂往上一抬,另一只手扳过盛则宁的肩,稍用了些力就她推开了些,自己替代了她的位置把谢朝宗架住了,屈尊降贵地当起了拐棍。

被推到一边的盛则宁犹在梦中,被架住的谢朝宗若有所思。

此景有些荒谬,也有些怪诞。

从没有想过瑭王还能这样能屈能伸,谢朝宗不由对他改观许多。

不过对他,谢朝宗倒也不是敬佩,而是笑出了声,他一边笑还一边抽着气,就好像牵扯到了伤处,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他才幽幽感叹:“殿下可真是……”

他没有继续说完,但这句话他知道封砚心知肚明。

他真是宁可动手,也不动嘴。

“去哪?”

封砚没有理会谢朝宗的冷嘲热讽,他偏头问盛则宁,声音里没有半分情绪,哪怕他现在帮的人是谢朝宗。

盛则宁既然要管他的闲事,他就奉陪罢了,这有何难?

盛则宁见封砚愿意接过了自己的重担,她也不再矫情,悄悄从袖子里伸出一根指头,指着一个方向,小声道:“从那边走,人多好掩护。”

谢朝宗懒洋洋勾着封砚的肩,就好像那些个纨绔子弟和狐朋狗友玩耍打闹似的,若是认识他们两的人,一定能看出事有蹊跷。

但是旁人不认得,就看不出古怪。

盛则宁走在前头,将沾了血的披帛扯了下来,把手腕处擦了擦,黏腻的血已经不再温热,但更加让人难受。

从余光里,她瞄见谢朝宗还能正常走路,料想他伤的不重。

顺着涌动的人群里,他们偷偷拐进了宽石巷。

宽石巷入口窄,内里宽,犹如一个葫芦一般。

里头只有几个在放花炮的孩童蹲成一圈,理也不理忽然闯进来的几人。

这处都是贫民住的的地方,人多而杂,出生在这里的孩子对于时不时来几个生面孔,早就司空见惯,不会在意。

盛则宁回身趴到巷子口的墙上,鬼鬼祟祟地往外看了几眼,确定外头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跟了上来,才安下了心。

“应当把他们引走了。”拍了拍手上的灰,盛则宁回头就看见封砚架着谢朝宗,谢朝宗挂在封砚肩上,两人的脸都往外扭,各朝一方。

这两人一个生的阴柔若女,一个俊宇超群,别扭又和谐。

她鬼使神差想到胡桃的那些话,忍不住笑出声。

谢朝宗敏锐地扭过头,眯着眼追问盛则宁:“你笑什么?”

盛则宁现在心情不算坏,尤其是在看见这两人都浑身不舒服却还在死扛着时,她就更觉得有意思。

将胡桃的话简单地复述了一遍。

封砚的眸光倏然一凝,谢朝宗也没好到哪里去,眉头都拧成了麻花,那往下一垮的唇角彰显出他的心情不太美妙。

两人齐齐看着那个笑得快要捧腹的小娘子,心思都很复杂。

哪会有小娘子把自己喜欢的人和别的男人凑一块去?

“你们俩可千万别让胡桃看见了,定然要误会。”盛则宁还一无所知自己的话让两个郎君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捂着笑不拢的嘴,指了指前头,“你们慢慢走,我先去前头看一看。”

宽石巷盛则宁熟,她想着自己脚步快,早点去与竹喜碰头,方便接应。

等着小娘子轻快的步伐拐过一个弯,消失在两人眼前,剩下的气氛就只剩下凝重。

花炮的硝烟弥漫过来,空气里充斥着浮尘。

“谢郎君装病一次两回也就罢了,不会次次都好用吧?”封砚直视着前方,像是不经意地提起这件事。

谢朝宗懒洋洋地挂在他身上,不疾不徐地道:“可我就是回回都有用。”

不过片刻,他忽然反应过来,吃吃笑了起来,似乎极为愉快。

“哦,原来殿下早知道我又在使苦肉计,啧,奇怪,殿下竟然也能忍着不揭穿我?”

封砚站定步子,停在了原地,声音又凉又沉:“谢郎君总这样戏弄则宁,就不怕哪一天玩脱了?”

谢朝宗歪头着封砚,目光戏虐,满不在乎道:“瑭王殿下与其关心我玩不玩脱,倒不如解释一下怎么不揭穿我?”

封砚眉心微皱,身子明显一僵。

谢朝宗手臂撑在他肩上,很明显能感受到他的变化,因而更加洋洋得意地补刀:“是不是在看见宁宁对我关心则乱,就分辨不出我说的是真是假,殿下嫉妒了?”

‘嫉妒了’这三个字经谢朝宗那两瓣薄唇一碰,轻得像是晨雾,无声无息地包围了过来。

不等人发觉,身心就坠入了茫茫的烟海,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无穷无尽。

封砚手指蜷了起来,胸腔里也闷了起来。

嫉妒?

嫉妒什么?

嫉妒盛则宁会无理由的相信谢朝宗的鬼话,还是嫉妒盛则宁与薛澄相谈甚欢?

都不是,他最嫉妒的是曾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