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一动,刘氏按住她,开口道:“娘娘,侄儿粗鄙,怕在娘娘跟前失仪。”
“是啊,这混小子最是调皮。”卢氏也跟着说了一句。
珠玉郡主只是说:“这有什么,咱们是亲戚,我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人物,不讲究这些的。”
赵云安安抚的看了眼亲娘,走上前去。
他越走越近,珠玉郡主看着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
为了行动方便,赵云安今日穿着劲装,玄色金边,腰间竖起,少了几分读书人的斯文气,倒显得氛围的利落。
他脸上并无紧张和畏惧,仿佛面前坐着的,也只是一位普通的长辈。
赵家儿郎长得都出色,而赵云安更是其中佼佼者。
怀念、失落、伤怀,从珠玉郡主眼底一闪而过。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抚过他的眉眼,笑着夸了句:“再过两年,怕是要掷果盈车的。”
“傲儿,还不快来见见你云安表弟。”
赵云安这才注意到,珠玉郡主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不远处还坐着一位小姑娘,只是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所以才没被发现。
听见母亲的招呼,丁傲儿抬头,正迎上赵云安的双眼。
她一顿。
刘氏忙道:“该叫七叔才对,不能平白乱了辈分。”
珠玉郡主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淡淡道:“咱们各论各的。”
刘氏笑容都僵住了,金氏死死抓着手心,才没冲出去唾她一口。
丁傲儿看了看她们的脸色,缓缓上前,道了一声:“赵家表弟。”
“丁姐姐安好。”
赵云安含笑说道:“原家里就有四位姐姐,如今又多了一位。”
刘氏紧接着说:“可不是,都是嫡亲的姐妹。”
珠玉郡主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又说:“好孩子,难得见你一次,不如一块儿用一顿斋饭。”
“这——原本我们都差不多该回去了,家里头还有人等着。”刘氏忙道。
珠玉郡主却不给台阶下,反问道:“是谁等着?”
刘氏几人脸色都是一变。
沈盼晴却开口道:“是我母亲说要过来坐坐,总不好让长辈等着。”
珠玉郡主看了她一眼:“这是沈家的大小姐吧?”
“正是我那不成器的老三媳妇。”
珠玉郡主也没多说什么,点头道:“那你们先回去,把安儿给我留下吧,放心,不会让他掉一根头发丝的。”
“郡主!”金氏终于忍不住了。
珠玉郡主眼神一厉,看着金氏的眼睛带着挑剔和厌恶。
谁知眼前一闪,却是赵云安站在了他母亲面前,作揖道:“多谢娘娘厚爱,只是今日不变,辜负了娘娘的一番好意。”
被当场下了面子,珠玉郡主抿了抿嘴角,但不知为何没有发作。
此时丁傲儿拉了拉她的衣角:“娘,我们听完经也该回去了,外祖母还等着您呢。”
珠玉郡主淡淡道:“罢了。”
“那等下次有空,一定要好好说说话。”
“是。”
珠玉郡主果然没有再为难,带上丁傲儿往外走,临出门的时候,丁傲儿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便瞧见佛像之下,赵云安正微笑着安慰母亲。
赵家几人都放心下来,刘氏皱眉道:“老三媳妇,若是郡主回去发现可怎么好?”
“不瞒母亲,我娘听说温泉庄子好,正打算来看看呢。”沈盼晴道。
刘氏还未说话,金氏便拉住她的说感谢:“这次谢谢你了,还得劳烦亲家母走一趟。”
赵云安知道此事因自己而起,心底愧疚。
沈盼晴反倒是安慰他:“这哪儿能怪你,咱们来庄子又不是秘密,只怕那边是打听好了,特意在这边等着的。”
金氏听了连连皱眉:“那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省得节外生枝。”
回去的路上,刘氏倒是忍不住说了句:“那位丁家的姑娘,瞧着性子确实是柔顺,跟郡主完全不像。”
卢氏看了她一眼,解释道:“听说是在丁老夫人身边长大的。”
刘氏感叹道:“若不是她有那么一个亲娘,这桩婚事也不无不可。”
卢氏却摇头:“二婶不可能会答应。”
因为这桩事儿,赵家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一回到温泉庄子,刘氏便嘱咐道:“这几日都在庄子上待着,谁都不许再出门了。”
金氏更是拉着赵云安说:“不如还是早些回府吧,在哪里都不如在永昌伯府自在。”
赵云安只能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娘,别怕,这只是个意外。”
“哪里是意外,她就是个疯子。”
金氏叫道:“她还想把女儿嫁给你,看来是真的疯了。”
赵云安无奈,只得继续劝道:“娘,大伯母已经回绝,这桩婚事不可能成的。”
金氏搂住他,哭道:“我苦命的安儿,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个疯子。”
金氏不知道的是,这一次珠玉郡主确实没有恶意,偶遇只是意外。
偏偏这位郡主有太多的前科,以至于所有人见着她,都觉得这是她故意所为。
甚至连禄亲王妃都是如此,听到下人禀报,便将珠玉郡主叫道了跟前来:“紧要关头,你不要多事。”
珠玉郡主已经懒得解释,只说:“母妃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看她负气离开,禄亲王妃气得心口疼。
丁傲儿见她气得脸色发白,连忙帮她顺气,柔声柔气的安慰:“外祖母不要生气,母亲这次并未做出格的事情。”
禄亲王妃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摇头道:“你不懂她。”
“她肯定还没死了心,不然不会那么做。”
临了,又拉着丁傲儿说:“傲儿,外祖母和你母亲这辈子已经这样了,但你不一样,你还有大好的未来,不要像我和你母亲,为了一个男人虚耗了一辈子。”
丁傲儿低头,便能看见外祖母紧紧拽着她的手。
那双手理应是养尊出手的,却瘦弱的不成样子,绷起的青筋让人害怕。
自从进京,丁傲儿见到了太多以前不知道,不懂的事情,但她心底最不懂的,却是这个对她疼爱有加,却又神经质的外祖母。
宫里头,皇帝正在批奏折。
几年的时间,曾经意气风华,还算壮年的皇帝,却在迅速的衰老着,如今在他的身上,再也不见当年的青春,垂垂老矣的气息日益浓厚。
这也是为什么,皇帝终于松口要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