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临城

跟随着侍卫进来的,除了送礼的赵家人之外,还有辆大车的年礼。

送礼的长随之前也曾来过临城,上次是为了给永昌伯送礼。

一进门,他便瞧见几双齐刷刷的眼睛虎视眈眈的看来,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军们,每一个都是目光如炬。

吓得心底一个哆嗦,想起出发前赵云安的吩咐,随从才定下心来。

“小的参见诸位将军。”

顾斌见他很快恢复如常,眉头微动,对那素未谋面的新女婿评价更高一些。

“不必多礼,北疆不安稳,季夏那孩子也是,怎么冒着这么大风险送什么年礼过来。”

随从忙道:“夫人也是这么说,但是大人说了,他们刚刚成亲,理应拜见岳父,只是碍于形式无法让夫人三朝回门,只能多送一些年礼略表心意。”

“大人还请顾将军不要怪罪。”

话音未落,一个黑面将军笑道:“顾将军,你这新女婿倒是孝顺的很。”

顾斌脸色也缓和不少。

当初他上书定亲,心底也曾有过犹豫,只是一来他与永昌伯有约,二来也是担心女儿的婚事,这才厚着脸皮提了。

顾斌心底对大女儿,一直以来都有愧疚,她亲娘早逝,自己这个当爹的又远在边疆。

京城那位继室不提也罢,反倒是要女儿看顾家里,这些年来委屈了她。

如今见赵云安愿意千里迢迢的送礼,顾斌倒是安心了一些。

不管是夫妻相得,还是看在顾家的面子上,赵云安总是将面子做足了。

“让女婿费心了。”顾斌笑了一声。

他扫了一眼年礼,发现里头并未见贵重物品,倒多是土产粮食,心底又是一动。

“这是夫人与大人的书信。”

顾斌接过信件,并未直接打开,只说:“你先下去休息吧。”

人一走,有下属笑道:“顾将军可算能放心了,永昌伯的子侄,为人定然是不错的。”

“那孩子也是实诚,送的都是吃的喝的。”

顾斌笑道:“我一个人也吃用不完,倒不如分一分,大伙儿带一些回家去,也能过一个好年。”

“倒是托了将军的福,今年的年夜饭丰盛不少。”

这份年礼,倒是暂时将临城紧张的气氛驱散了一些。

等四下无人,顾斌才取出两封信来。

他先打开女儿的书信,顾季夏字迹娟秀,是一贯的报喜不报忧,只说嫁过去之后一切都好,夫君体贴,婆婆宽容,就连在漳州的侄子侄女也都是讨喜。

顾斌看完就叹了口气,心知远嫁漳州,女儿定有不自在的地方,只是不想让他担心。

将女儿的书信收起,顾斌才打开女婿的。

一看字迹,顾斌便微微挑眉。

在他的认识中,永昌伯口中的这位侄子,自小老成持重,是个分外早熟的孩子。

可如今这纸张上的字迹,即使略有隐忍,依旧带着几分龙飞凤舞。

很快,他便读完了这封短信。

“赵云平要来临城。”

顾斌皱了皱眉,很快也想明白皇帝的用意。

他叹了口气,照顾永昌伯的儿子自然不成问题,只是等那孩子来了,他一时不知如何面对。

若不是他不够小心,没有发现匈奴异样,永昌伯就不会在这时候前往姜蓉镇,更不会在乱军之中失踪。

又想到那具尸体,顾斌虽还未上报死讯,其实心底也觉得永昌伯凶多吉少。

尸首已经被收敛,如今等赵家子来了,也许有别的法子辨认身份。

顾斌将两封信都收好,永昌伯虽不在了,可两家联姻,关系却联合的更加紧密。

只为这个,顾斌也会好好照顾赵云平。

临城大雪纷飞,大地一片银白,银装素裹之下的,却是无限危机。

赵云安派来的随从名叫庆余,也是永昌伯府的家生子出生。

但他跟马贵不同,没有一个当过少爷奶娘的嬷嬷做靠山,家里头爹和老娘都是粗使,连带着他也没有出路。

赵云安前往漳州府的时候,庆余自告奋勇跟着一道儿去。

等到了漳州府,赵云安手底下缺人,马贵常顺忙得团团转,连带着下头的小厮也有了出头的时候。

庆余去年就抢下了送礼的任务,今年熟门熟路,自然又是他来。

来临城送礼是个苦差事,风大雪大,来回一趟耗费时长不说,光是冻疮就能痒死人。

庆余却乐意的很,因为越是苦差事,越能入大人的眼,他盼着有一日自己也能跟马贵常顺一样被重用。

他心思也很是灵活,到了临城府后,还特意去了一趟永昌伯的宅子。

只是赵家如今只剩下几个看守的家丁。

庆余忍不住问道:“怎么不见常松叔?”

下人见他是伯府的人,忙道:“伯爷失踪之后,常管家就带着人到处找,好些日子没回来了。”

庆余又问了几句,见他们都是一问三不知的,只得说:“若是常叔回来,你们记得告诉他我找来过。”

“是。”

庆余没办法,扎紧了帽子往外走。

临城比漳州府还要大,但街道上远没有那么繁荣,连商铺都少见,来往行人都是行色匆匆。

按着赵云安的吩咐,庆余顶着风雪,走了一家家粮铺。

庆余只问不买,问的多了,掌柜的生气他也只是赔笑脸,很快就把粮食的价格都记在了心里。

走完了粮铺,庆余想了想,也没因为手脚冰冻就赶紧回去,而是继续逛完了整条街。

几天下来,等顾斌准备好回礼,可以离开的时候,不只是粮食价格,庆余已经将临城的物价了解的一清二楚。

带上顾将军的回礼,庆余这才离开了临城。

此时已经到了年底,路上又冷,队伍里的人倒是没有抱怨。

这一日修整的时候,一群人只找到个破庙,好不容易点上了火,每人喝了口酒暖暖身子。

庆余笑道:“现在辛苦一些,等回去大人定然重重有赏。”

其余人都笑起来:“大人向来赏罚分明,从来不亏待办事的人。”

还有人拍马屁道:“庆哥,大人愿意把给老丈人送礼的任务交个你,指不定再过两年,您就可以跟马哥平起平坐了。”

庆余心底也这么期盼着,但还是谦虚道:“马哥是跟大人一块儿长大的,情分不同,我不求平起平坐,只求大人也能瞧得上我。”

“庆哥这么卖力,大人肯定看在眼中。”

“是啊,大人虽然年轻,可从来知人善用,最是公道。”

庆余哈哈一笑,将怀中的饼子拿出来:“趁着有火煮点饼子吃,等再上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歇息。”

自有人拿出锅子来,下雪也有下雪的好处,不用到处找水,找一些干净的扔到锅里头,烧一会儿就是开水。

再把硬邦邦的饼子掰碎了扔里头,很快一顿热腾腾的糊糊就好了。

庆余端起自己那一碗糊糊喝了一口,一口下去,人也跟着暖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