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过后没多久,便到了赵云安嫡长子赵琼的周岁日。
永昌公府如日中天,正是最受皇帝宠信的时候,奈何赵云安不喜赴宴,送上门的帖子都是石沉入海。
众人都觉得赵云安眼高于顶,不屑于与人交际,想要攀附也不得其门而入。
好不容易等到赵琼的周岁日,早早的便有人上门打听,准备好丰厚的礼物。
哪知道周岁之前,赵云安便对外说,赵琼人小体弱,周岁宴办得太过隆重反倒是不好,故而并不大摆筵席,只是请自家人热闹一番。
如此一来,便断了这想上门的人。
可到了周岁宴这一日,天蒙蒙亮,便有马车到了永昌公府门口。
“这位老爷,我们公爷叮嘱了,小少爷年幼,不可兴师动众。”
来人却直接将礼物留下:“永昌公言之有理,不过本官只是准备了一份薄礼,不值一提,还请永昌公一定要收下。”
说完这话,便直接留下礼物,转身就走。
门房不敢自专,报到了赵云安跟前。
“公爷,那位大人转身就走,小的拦都拦不住。”
顾季夏正在帮孩子整理衣裳,听了这话皱眉道:“夫君,可要派人送回去?”
赵云安摇了摇头:“罢了,只要礼物不过于贵重,先都收下。”
顾季夏便道:“妾身会看着准备回礼,到时候再送回去。”
赵云安点了点头,家中庶务,他远不如顾季夏擅长,交给她自然很是放心。
之前他提出简办周岁宴,皇帝便很不赞同,认为没必要委屈了赵琼。
可如今看来,即使他放话简办,也是无法停止那些上门攀附之人,尤其是在太子重病,皇帝分外依仗赵云安的当口。
赵云安心思一转,便暂时将此事放下。
只要大伯懂他,并不猜疑,那么再多的礼物也不用担心。
“爹爹!”
说话的功夫,赵琼已经穿戴整齐,正跌跌撞撞的往赵云安的方向走。
赵云安连忙张开手,下一刻赵琼就像一个炮弹似的,直接冲进了他的怀中:“爹爹抱。”
“我儿子越来越重了。”赵云安抱起来掂量了一下,笑着夸道。
顾季夏也是笑:“这小子吃得多,睡得多,自然是长得快。”
与赵云安小时候一样,赵琼出生就足足六斤半,吃饱喝足后见风就长,出生到现在只生过一场小病,是个分外健壮的孩子。
才一岁的孩子,赵琼却分外机灵。
他很知道谁最疼自己,搂住赵云安的脖子就一阵亲昵:“爹爹带我玩,我们去钓鱼。”
赵云安忍不住笑起来:“今天可不行,今天是你的周岁宴。”
再一看,今天的赵琼打扮的宛如观音座下的金童子。
只见他带着一顶栩栩如生的虎头帽,身上穿着大红色锦袍,在红珊瑚璎珞的映衬下,胖嘟嘟的小脸更显得玉雪可爱。
赵琼搂着亲爹的脖子,歪着脖子问:“爹爹,那吃完饭能钓鱼吗?”
前几日,顾季夏就跟孩子说过周岁宴的事情,可在赵琼心底,周岁宴就是吃饭,吃饭完就可以去玩。
他说话的时候小脸一颤一颤的,看得人直想咬一口那胖嘟嘟的脸颊。
赵云安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赵琼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瞧着亲爹:“娘,爹爹饿了,快给他吃饭。”
说完还捂住脸颊,哼哼唧唧道:“要不然爹爹就要吃琼儿了。”
顾季夏被逗得大笑,故作沉吟道:“那就委屈琼儿一下,让你爹吃一口吧。”
赵云安故意张大嘴:“爹爹就小小的咬一口,只吃一口好不好。”
赵琼死死的捂住自己的眼睛,很有掩耳盗铃的意思,口中喊道:“我给爹爹吃点心,不要吃琼儿。”
一家三口正笑闹着呢,金氏从外头进来,一看就瞪眼:“多大的人了,还故意闹孩子。”
伸手就把宝贝孙子接过去:“琼儿别怕,你爹逗你玩儿呢。”
赵琼松了口气,拍着自己的小胸脯:“祖母,爹爹饿啦,我们快去用饭。”
金氏看孙儿,那是越看越喜欢,疼爱到了心坎儿里,什么儿子儿媳都得靠边。
“你瞧瞧琼儿多懂事儿,巴掌点大的人还担心你饿着,倒是你这个当爹的不像样子,三天两头逗儿子玩,难道生儿子就是给你玩的吗?”
赵云安显然已经习惯了金氏的偏心,摸了摸鼻子为自己辩解:“琼儿也玩的很开心。”
金氏才不搭理他,抱着赵琼往外走:“琼儿,咱们先去用饭,祖母特意让人准备了琼儿最爱吃的羊乳膏。”
“祖母最好了,琼儿最喜欢祖母。”赵琼高兴的喊道。
金氏笑得像是开了花:“祖母也最喜欢琼儿。”
赵云安在后头,朝着妻子挤了挤眼睛:“昨天还说最喜欢我,今日就最喜欢祖母了,你说琼儿这甜言蜜语跟谁学的?”
顾季夏笑而不语,暗道夫君嘴也甜,孩子跟谁学的还用说吗。
赵云安长叹一声:“哎,我娘有了孙子不要儿子,现在我没人疼没人爱喽。”
顾季夏扑哧一笑,伸手挽住他:“我来疼我来爱。”
刚成亲的时候,顾季夏哪里说得出这般的话,可情浓日久,如今也是随口就来。
赵云安高兴了,握住她的手:“还是夫人对我最好。”
顾季夏微微挑眉,暗笑瞧瞧,琼儿那满口的甜言蜜语,不就是从这儿学的。
等周岁宴开始,没有外人在,赵云安反倒是觉得自在。
赵老夫人入冬之后也病了一场,如今方才好一些,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她精神头也好了许多,看到赵琼就笑个不停。
赵琼才周岁,但巴掌点大的人却嘚啵嘚个不停,哄得在场的长辈笑容满面。
赵老夫人搂住孩子:“我们家琼儿真是个开心果,有他在,家里头每天都是欢声笑语。”
金大舅等人都是满嘴的吉祥话,一时间永昌公府里都是笑声。
抓阄的东西是早就准备好的,赵云安瞧着儿子站在中间,咬着手指一副苦恼的样子,脸上是笑容。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小时候,抓阄那一日气氛可没有这么轻松,当年太上皇忽然出现,让永昌伯府很是紧张了一番。
如今回头去想,赵云安忽然意识到,皇帝对他的格外恩宠,也许是有几分补偿歉疚的意思在。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份歉疚没落到赵云衢赵云平的身上,反倒是落到了他身上。
或许是他长得像赵家人,像那一位早早过世的姑祖母。
“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