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声躺在车里,看着车顶失神了几秒钟,直到身侧另一个人坐进来弄出动静,他才侧头看向他。
“为什么抱我?”周声问。
储钦白回看了他一眼,“我说了,你醉了。”
“醉了我也没让你抱。”
他现在承认自己喝多了,却又纠结在另外一件事上。
储钦白挑眉:“怎么?抱不得?”
“很丢脸。”
是真的很丢脸。
即便是晚上,人不多。
但刚刚出来时,无意中撞见烧烤店老板,对方那看着自己关心的眼神,让周声久久不能忘记。对方估计是以为他喝得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又或者怀疑他脚出了问题。
他一个大男人。
即便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也没被另一个男人这么抱过。
这刷新了一直以来,他认为自己不论何时都要撑着的认知,在他被酒精主宰的间隙,轻而易举被储钦白控制。
储钦白关上车门,一边让开车,一边淡淡开口:“没什么好丢脸的。我再不带你走,你是不是还得回去继续续摊?到时候别说丢脸,我怕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周声胳膊搭上额头,不想搭理他,轻声:“我是周声,我知道。”
车上了路,拐了个弯进入大道。
储钦白侧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你真是周声?”
“什么?”周声虚虚睁开眼睛,在车窗外掩映的不明光线当中,对上储钦白帽檐下的眼睛,顿了好几秒,收回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储钦白捏着周声的下巴让他转头,盯着他:“真不知道?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废话。”周声拍开他的手。
接着又猝不及防笑了下,伸手勾下储钦白的脖子,“我说过了,周而复始的周,寂然无声的声。”周声的气音一字一字吐在储钦白耳廓:“我、叫、周,声。”
储钦白被迫倾身,从前边看,他上半身几乎就要压在周声身上。
因为周声在耳边的吐息,储钦白的眼神越发深了些许。
哑声:“好,知道了,你叫周声。”
“知道就别再问了。”周声又把人推开。
他用的力气不小。
像是带着不悦。
周声如果是清醒下的状态,就知道自己这反应其实并不正常。
缄默才是他应对这种事本该有的态度。
或者转移话题,或者干脆装作不知。
可惜他知道储钦白的话带着试探,他听出来了。
正是因为听出来,才有了错误选择,第一个错误,他给了储钦白不同于别人的反应。面对别人时沉默,面对储钦白的问题却强调了自己叫周声。
第二个错误,他有了情绪,或者说是不高兴。
以周声平常对储钦白的认知。
就知道犯了以上错误,只会加深对方的怀疑。
偏偏他喝了酒。
很多反应看似滴水不漏,实则是漏洞百出。
今天因为小林有事,一个人兼任助理和司机的陈灯灯,不知道坐在后面这俩人到底什么情况。
储哥像是在逗周声。
但反应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对。
周先生也是。
看起来挺正常,明明像是生气了,却又还主动去拉储哥,然后又把人推开。
作为助理,只恨这辆车是储哥最普通的那辆。
没有隔板,她只好微微往下倾身体,尽量把自己当成一个透明人。
路上车程还挺长的。
周声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酒精蒸腾上来,梦里只觉得热。
那种热还不是被太阳晒着的,表皮上的那种热,是胸口像燃了一把火。
“开开空调。”他半梦半醒间让人开空调。
陈灯灯看着被储哥带到腿上,迷糊过去的人。
小心翼翼开口:“储哥,周先生看起来挺难受的,要不开一会儿?”
“别开。”储钦白一边接着盛川的电话,低头看了看正扯领口的人,拿开他的手说:“虚热,贪凉会感冒。”
“那怎么办?”陈灯灯问。
储钦白:“先回去。”
电话里盛川还在说:“他这种情况,平常应酬沾一点没什么,怎么能把自己喝到醉的程度去。”
储钦白一手困住周声两手腕。
“这是第一次喝成这样,后果很严重?”
盛川叹气:“也不是说很严重,他底子虚是大问题。就相当于同样两个容器,他里面的东西都是有裂纹经过修补的,现在外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耐受力和能承担的风险。比寻常人都要低一半不止。”
储钦白捏了捏周声乱动的手指:“这个我知道。”
盛川:“我这么跟你说吧,我见过一个例子,和周声情况差不多。他还是在恢复后第五年,仅仅死于一场小小的风寒感冒。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对吧?但谁敢去赌这个万一?”
储钦白深深皱眉。
“你是说他的身体糟糕到了这一步?”
盛川接着道:“倒也不是。他的主治医生应该告诉过他这种风险,但你又说他工作很忙,经常加班什么的。我之前没把情况说得很严重,是不知道他如此不注意。免疫力差,最怕的就是病毒感染。这样,我和以前的导师商量商量,提前替他配几幅调理的药先吃着。”
储钦白嗯了声:“麻烦了。”
“别客气,应该的。”
周声闭着眼让人开空调。
预想中的凉气并没有如期到来。
很快思绪又乱了,好像回到了禹城最后一天。
城市到处蔓延着战火,那种热度紧贴着皮肤,热浪迎面扑来。
他眉头越皱越紧,但不知道是谁一直捆着他的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