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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以偿拿了糖画,又见着不远处有给人画像的摊子,端详已成的美人图半晌,回眸一笑问苌元道:“相公你看,这人间的美人可有我好看?”

画师抬头看着尧棠巧笑倩兮的模样,不由得呆了去,手里一抖,给画上的美人添了一笔胡子去,临花照水的美人变成了夜叉图。尧棠见他如此,却只是咯咯地笑。

苌元黑了脸,不着痕迹地侧身挡住了那画师的目光。又随手从一旁的买面具的小厮那儿,拿了一块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不由分说地戴到了她巧笑倩兮的脸上。

尧棠只觉得他这般吃醋的模样十分可爱,掀起面具,只露出半张脸,对他耳边吹风,调笑:“相公可是醋了?”

苌元将这作怪的美人揽到身侧,星目流转间,颜色胜过凡尘灯火,意有所指道:“夫人若是再这般相公相公的叫个不停,我便…”

尧棠见他这模样,悦怿若九春,煞是好看。伸手扯过他衣襟,纤纤玉指托起下颚,轻吟:“你便如何?这天上地下的艳色万方,亦抵不上郎君眉目半分。” 话毕,耳尖已是染了朱红。

见他探头压下来,尧棠闪手又将面具罩了下来,旋身从他怀里转出,慧黠笑着向前跑去。

二人逛完了庙会,手里提了两罐凡间的女儿红,足尖轻点,坐到城中最高的珠楼之上,向下望人间灯火点点,生生不息。

“我想与你说说我在凡间历劫时的日子。” 尧棠目光澄澈坦然,抬手以酒罐碰了一下他的,饮了一小口。“那时我是一国公主,亦如此时般,是凡间的十五灯节。我偷偷溜了出来,遇见了宋识。”

“宋识?”苌元喃喃重复这名字,问道:“你心悦于他?”

“那时自然是喜欢的。”尧棠见他面色一僵,侧身向他怀里窝了窝,撒娇道:“冷。” 待他把自己揽到怀里,又说道:“那时我只是凡人,一切皆是为历劫的机缘安排。”

“宋识十分争气,在秋闱中拿了头名。他殿试那日,我在殿上的围屏后面看着他被钦点了状元。我那凡间的父皇亦是十分满意,见我有意,便赐了婚,只待来年春日完婚。” 尧棠的神色随着下方街上的烛火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只是还未到春天,在京郊围猎之时,他为了救我,被一箭穿心身死。” 尧棠面上一凉,不知是雪还是泪,“我放不下他,便为他守了一世,方才全了七苦,历劫圆满。”

她继续回忆道:“后来回到神域,细细推算下方才惊觉,那日欲杀我之人,是来自神域。正因如此,宋识以凡人之躯被神界法器所伤,神魂俱散,不得转世。”

“你对他…” 尧棠听出了苌元话音之中的颤抖。

握住了他的手,解释道:“我自是能分清历劫之时短短数年的情意不过是轮回缘法,早已没了情爱的心思,我对他,是有愧。便在三界五荒便寻他魂魄,希望能助他重入轮回,得个好下场,我也算报了恩。”

“那日你堕仙后,为何不回魔域找我?”苌元问她。

“那日天魔大战,我深感自己罪孽深重,身为五荒君主却引得生灵涂炭。” 尧棠深吸口气,平复道:“我便假借堕仙之名消失,私以为我不在,华羲便再没有执念。”

抬头望进他眼里,诚挚道:“而你,我怕你因我徒增杀孽损了神寿。是以我便在忘川河畔,开了十安,一是能远远看着你,二是收留孤魂野鬼,为你我结下善缘。”

苌元拥住她的手臂加重了力道,说:“前日在渚泽畔重逢,亦是天意。日后我同你一起寻宋识的残魂,谢他相救你的恩情。”

“几千年前,我还是寄魂于棠树之时,每每短暂清醒时便见你在我身边。” 想到那般久远的年岁,不禁莞尔,“那时我便想,父神真是极好的,让你在我身边。若是有朝一日我养好了魂魄,化作人形,便是拼着天谴也是要嫁给你的。”又道:“那时的雀灵仙子仗着自己美貌,总是绕在你身边。”

“是吗?” 苌元沉沉笑道,“那我可有逾矩?”

“自然是没有!” 尧棠柳眉一挑,佯装凶狠道:“我每每见到她,气得棠树叶子都要掉了。只想着好好修炼,我的模样一定是要胜过她的!”

“我只当那棠树里是个动辄便抖树叶发脾气的小丫头,” 苌元起了逗她的心思,见她皱眉欲发作,又正色道:“三界五荒,再无人比得夫人姝色无双。”

二人走回与唐借分别的那处民居,门微敞,并未探到唐借的气息。尧棠似觉有异,便轻扣门扉,“可有人在?”

走了几步,便把咬了一口的桂花糕放到苌元手里,笑逐颜开,“相公相公!买个糖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