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想不清楚之后,我的思绪时常自相矛盾,前两分钟痛苦得恨不能将他剥皮饮血,后两分钟又思念他得哭起来,想全都不计较,只往他怀里钻,闻他的味道。

坐在椅子上跟晁劲函长谈一番,我感到又被扯回地面稍稍,他建议我干脆回国开个假条ga一年,说我这心理状态也没法继续读了,还能挽救一下绩点。我说我考虑一下,主要是没办法跟我妈交代。谈着谈着,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烦心事只有学业和前途,这些都是能掌控有意义的东西,是付出大抵就能有回报的,某个瞬间我甚至感到生活在眼前又清澈了。

我抽抽鼻子,说,你说得对。我现在一刻也不想跟他呆,明天我就买机票回来,早该这样了。

晁劲函在那头沉默两秒,说,不是,我觉得你没明白……你哪儿离得开……算了吧,你现在脑子不清醒,没办法做决定,你还是先跟他把这头的帐算清了再替你自己做打算吧!

他的话我没完全听明白,打完电话只觉得又有了勇气,我清楚地知道我需要帮助来摆脱这样的境地。

——我求不来他爱我,过去我总以为是他不愿,于是怨他恨他,但时至今日我渐渐明白,我想要的爱永远落不到我头上来,倒不是因为,他若真的一心爱护我了,我根本不会有这样强烈的、被我妄称作“爱”的情感。说白了,于所有人而言,感恩不是一个连续的状态,甚至不会是一种深刻的情感,因为无论是谁,总会试图去解释其成因其动机,好像一旦怀着感恩便能将对方的付出一笔勾销,过后那点感恩之心也所剩无几;然而伤害是,伤害永远来得刻骨铭心,并且从不消散,即便是拿其取乐,也像是用砂纸抛磨,直至不成人形。

上次做过一次后算是破了冰,在那之后某些我惊醒的晚上,又将他按在床头做过几回。我从前最爱要他骑上来,或者背过去,但那几回偏要正对他的脸,完事之后要他双臂环住我,唯有感受到他热腾腾散着汗的黏腻皮肤时,我才能分得清楚梦和现实。后来我渐渐意识到我其实只是想抱他,想与他有最基本的、最低的、最易满足的肌肤相亲。我想我要是一开始就只求这个,怎么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等到天已黑全,我才兜兜转转走上回家的路。公寓走廊的灯坏了,只能扶着墙慢慢地走,走过几扇门后稍稍有了微弱的光,是某间房门的门缝透出来的,待走近了,我才发觉那正是我家。

一进门便闻到刺鼻的叶子味,几缕白烟浮在空中。门口散着几双鞋,有一只是女人的高跟鞋,挡了门,合不上,我弯下腰捡起来,有些茫然,单这一只,不知该放到哪里。我走进客厅,餐桌上摆着几瓶酒,大多都空了,旁边有放叶子的小方盒,没剩多少,还有几个小塑料袋。

我把门合上,发出了响声,瓦连京听到了动静,在里头大喊:“伊万!伊万!”

十足的醉汉声音。我走到门框边停了下来,指尖轻轻一推门便开了,叶子烟雾大又呛口,我偏了偏头才看到瓦连京带了两个女孩回家,其中一个是熟悉的尤利娅,腿上枕着他的头。他们不止飞了叶子,应该还抽了点酸,倒在床上手舞足蹈,他看见我,奋力要从尤利娅腿上爬起来,又笑又喊:“……伊万,伊万!你回来了?你来,你进来。你上哪儿去?……你不是要开放关系?这儿两个小妞,正好你没操过逼不是?你们俩——把我的小伊万伺候好了!——你上哪儿去?你怎么不说话?”

“伊万!伊万!”尤利娅坐起来,哈哈大笑,“奥列莎的那个伊万就是你?”

“什么?什么奥列莎?”瓦连京垂头反应了两秒,重复问道,“哪个奥列莎的伊万?”

“……奥列莎!我们那儿的姐们儿!她有个伊万;总是爱伊万长伊万短,”她咯咯笑,吵吵嚷嚷道,“她爱上一个伊万啦!”

“你们这些婊子,就喜欢跟嫖客爱来爱去的。”他费好大劲听明白了,摇着头笑,随即伸手掰尤利娅的下巴,指着我高声道,“回去告诉奥列莎,这是我的小伊万,看清楚没有?”

尤利娅被他捏得呼痛,他却没有松手的意思,我知道他劲有多大,眼下磕了东西只怕更不知轻重;我见着尤利娅开始挣扎了,忍不住说:“你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