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犀利虎”,就像看一只将死还要蹦哒不停的蝼蚁,“不过有一句话你倒是说对了,我确实不愿意和你这样的人同流合污,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语文老师站着不动,黑色工装配着白色里衬,最普通的职业装,最常见的女性形象,但在那一个瞬间,她却高大到几乎让所有人都自惭形愧。陆大海忽然觉得,语文老师头顶在冒着圣白的光,那是一种自己永远也进不去的新的世界。余音阵阵,办公室里所有的老师都站了起来,没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沉默。

这是陆大海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原来一个人可以活的这么‘正气凛然,坦坦荡荡’。

张崇光愣了半晌,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忽然就演变成了一场正义与邪恶的对抗,而自己俨然属于邪恶一方,这实在是很不妙,“马老师,一个屡次违反规则,不好好学习,成绩倒数,严重影响班级学习氛围的学生,我让她退学怎么就成了不正义的事,你今天一定要管这件事的话,那我们就好好说道说道,看看到底是谁有问题,但我必须告诉你我做的所有事都有根可寻,有据可证,我胸怀坦荡,就是闹到警察跟前我也占个理字。”

声音听着那么高,那么义正言辞,却那么引人发笑。

“扑……”不知是哪位年轻的老师真的没憋住不小心笑出声来,但随即就捂住了嘴,这个场合不太适合笑。嗯,不适合,他这样告诉自己后一撇嘴,又恢复了苦大仇深的严肃脸。

语文老师冷笑一声,她倒要看看,这出强词夺理的戏怎么唱下去,“好啊!那我们就在这掰扯清楚,为什么不听孩子的解释?”

办公室里其他几位老师渐渐分成俩派,一波人站在语文老师身后,其中就有刚开始跟“犀利虎”起争执的数学老师,另一波人站在“犀利虎”之后,不出意外,有那个一向看不惯陆大海的英语老师。

有个学生推开门似乎找哪个老师有什么事,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气氛又果断退了出去,门“哐当”一声闭合。

一墙之隔,瞬间俩个世界。

犀利虎:“就连警察都讲法不容情,既然定了规章制度就要人遵守,她已经触犯了规则,为什么还要听她讲什么理由?”

语文老师:“每一个回避关键问题的人都是因为做贼心虚,你连孩子犯错的理由都不肯听一下,是不是你知道你自己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犀利虎:“你说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句话似乎是从“犀利虎”牙齿缝里钻出来的,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恶狠狠转头朝陆大海质问道,“你说,你为什么逃课?”

陆大海正被眼前的局势吓到一愣一愣的,猛然间矛头又对准了自己,她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数学老师温柔提醒道,“别怕,有什么就说什么。”

陆大海确实是有恐惧的,在她有限的认知里,张崇光是她的班主任,在一个班里,班主任几乎掌握着所有同学的“生死大权”,他要是想不让谁好过,那么那个人的日子就如堕地狱,甚至比那还恐怖。

可即使恐惧如斯,陆大海残存的理智却尚且还能分得清谁对她好,谁才能真正救她。“哦!因为……因为……”她一时没组织好语言。

“别在这装模作样,你倒是说出个一二三来,你逃课他妈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三句话蹦不出来一个屁,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在这个学校待得下去。”张崇光朝着陆大海吼道。

“张老师,你威胁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要是她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也要看看你还怎么做这个班主任。”语文老师每一个字都透着寒意,声音的坚决和着毫不畏惧的气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确信,她做得到,一定做得到。

陆大海惊了,或者说所有的恐惧都正在层层褪去,她有多少次都渴望有一个高大的影子站在她的前面,挡住冲她而来的所有狂风骤雨。

只是本该充当这一角色的爸爸早就不在了,妈妈从来只会自己躲起来,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自己面对所有困难,实在无法面对时,就不断折磨自己的内心,她想不通为什么,亦或是不知道怎么办?

于是她停滞不前,心里住进了魔障。

不顾“犀利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继续说到,“张老师不懂没关系,我翻译给你听,这些话只有一个意思,就是如果有谁用芝麻大点权利为非作歹,克下欺上,掌控别人的生死,早晚会自食其果,原因就是有更多的人,她们有不怕流血,即使死也要与恶势力斗争到底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