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谁曾想在我的有生之年,居然还有跟你朝夕相处的机会,真是时也命也。”李教授似乎充满感慨。

陈顺心中却像是打翻了调料瓶,一时间五味杂陈,当年母亲去世后,他再也没来过这家医院,一来害怕触景生情,二来母亲都不在了,他从来都是一个向前看的人,不会让自己过多的缅怀过去。

但不管多理智,母亲的离世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创伤和打击,他不愿想起这家心理治疗中心,因为每次想起,都会被迫重温失去母亲的痛。

所以他也会刻意不去想与母亲有关的一切,包括这家医院,更包括,那个把他和姐姐当成自家孩子一样照顾的李叔。

这段时间,有时候一个人静下心来的时候,他脑袋里也会一闪而过一个认知,当初一意孤行从国外回来,做出这个选择,除了陆大海的原因外,有没有一丁点可能性是因为好巧不巧,这家医院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李叔。

可他一直觉得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么回来的原因是什么并不重要,所以从来没有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

刚刚经过李叔这么几句饱含感叹的回忆,陈顺才恍然惊觉,自己内心居然存在那么浓重的被自己刻意忽略的感激与爱,那么诱使自己回国的原因恐怕真的还要再加上一个人。

“对不起,李叔,这么多年,都没有来看看您。”

“哈哈,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是我的不是,好端端给你提这些干嘛呢?白白让你心情不好。大概是人老了吧!也不管合不合时宜,就怀念一下我那逝去的青春岁月罢了,你可别放在心上。”

陈顺应声点点头,脸上表情却依然凝重。

见陈顺点头,并不做声,李教授知道这孩子恐怕真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受到影响了,于是赶紧转换话头,“今天找你来,其实是想问你关于陆大海的事。你真的决定要跟她过一辈子了?”

陈顺点点头,“当然。”

茶煮沸了,咕噜咕噜在茶壶里冒起了泡泡,李教授伸手关掉开关,端起茶壶给陈顺倒了一杯,陈顺道了一声谢微微起身接过茶杯。

随后李教授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悠悠把茶壶放回了原位,同时道:“你是真的喜欢陆大海吗?”

“嗯,如果不喜欢,我就不会当大家的面说出要娶她这种话。”陈顺答道。

“她喜欢你吗?”

“虽然她从来没说过,但我能感觉得到,她是喜欢我的。”

“好,”李教授点点头,“那么,你能分的清喜欢和爱的区别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李叔,你以为我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吗?从她还没有恢复意识那时候起,我每次握紧她的手,带她去散步、教她怎么吃饭的时候,我总是会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我在想,如果这样过一辈子,我牵着她的手,俩个人一起从一头乌丝到白发苍苍,每当想到这个情景,我就会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刚开始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只能用意志力把所有情绪压下去。”

“我以为,那只是我第一次照顾一个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有些紧张而已,等习惯了就好;后来,大概是小时候照顾母亲有了经验,我发现我照顾大海的时候逐渐变得游刃有余,我心中还窃喜,自己不仅能照顾好自己,还可以照顾好另一个人呢!你知道要照顾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人需要多大的毅力和耐心吗?而我做到了,这让我感受到了莫大的开心和安慰。”

陈顺说得尽兴,这些话大约早就在他心中酝酿了,如今说出来,自然的就像水到渠成。他本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但来到这个地方将近一年,他瞒着国内所有亲人朋友,找不到可以随意说话的朋友,如今一打开话匣子,就有点收不住了。

李教授泯了一口茶,没有说话,但是笑着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明显能感觉到,她对我越来越依赖,我本以为我讨厌这种被依赖的感觉,我也以为到这个地步,理智的选择就是应该抽身离开了,我甚至试着乘夜色偷偷离开过,可是我走到了镇子上,我吃了一碗米线,我忽然就哭了,李叔,我舍不得,我也不想走,我想照顾她。”

陈顺说这些话的时候,喉咙深处都是哽咽颤栗的,若是以前熟悉他的朋友在场,一定会觉得,这还是他们记忆里那个阳光温柔的人吗?可也正因为知道他之前是什么样子,所以如今他的哽咽叙说才更让人觉得真实,觉得:嗯,这是真爱无疑了。

李教授放下茶杯,离开了主座,来到了陈顺所坐的长条沙发上,抬起手拍了拍陈顺的脊背,“我知道了,你做的对。”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谁曾想在我的有生之年,居然还有跟你朝夕相处的机会,真是时也命也。”李教授似乎充满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