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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我都已经十六岁了,告别了十四岁时的稚嫩与青涩,真真正正的成为了一名装满心事的少女了。

我再也不会在门前翘首以盼地等着那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年了,再也不会在路边采下一朵又一朵的花数着他来,他不来了。

时间冲淡了我对他的所有念想,抚平了我记忆中的一切波澜。那些曾在我生命中留下至深痕迹的人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接二连三的离开。最终,我明白了,原来一直陪伴着我的人从来都只有我自己。

最后一片飘雪缓缓落地,黎明的曙光冲破了黑色的天幕,初晨将至,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挽歌,你爹昨晚上山采药宿夜未归,你也等了一夜,先歇着吧,娘看着就好。”一道柔和的女声把我唤醒,我定眼一看,原来是娘。

她如黑缎般的墨丝被两只银簪高高挽起,衣裙虽然陈旧却干净的出奇,偶尔有些破损的地方也被绣上了花木巧妙地遮掩了过去。

她背挺得老直,嘴边还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可眉角间却是遮不住的憔悴与担忧。

“娘。”我起身冲她笑了一笑,接着道:“爹爹估计快回来了,我出去看看,您在家好好歇着。”

娘走近了我,拉起我的手,眼中不知为何竟带着一抹不安:“挽歌,路上小心。”她缓缓道。

我只随意答应了一声便跑了出去。彻夜不归,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们这个村子背山近海,阴气比较重,虽然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可实际上却是一个被妖怪们虎视眈眈的地方,若不是百年前有一位得道修行的老道长给我们布下了结界我估计我们早就成了妖怪口中的一堆皑皑白骨。

“陌上挽歌,你个妖女。”正想着,突然一声怒吼把我的思绪打断了。这个温嗲中又带着滔天怒火的声音我听过无数次,想都不用想便知道这绝对是刘金玉来了,回头一看,果真是她。

她今天穿了一件嫩绿色的袄裙,裙子上绣满了通红的莲花,红配绿,亏她能想得出来。

她从小就不待见我,见到我就得骂我一句妖女,说得好像她自己就是个圣人似的。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料,每次她骂我妖女我就得把她整个好几天。我记得她上一次骂完我,我就往她脸上撒了不少胡椒粉,看着她那直打喷嚏的样子我乐呵了好久。而现在我该好好想想,我到底是要往她脸上再撒点胡椒粉还是辣椒粉。

“哟,我说是谁,原来是我们的金玉大小姐呀。是不是上次的胡椒粉不够想要再来点辣椒粉呐?”我把眼睛撇上她,微微勾了勾唇。我猜我这个动作看上去应该是极其讽刺人的。

事实也果真如此。

她瞪着我的眼睛里充斥着与她瘦弱气质不符的杀气,白纸般的皮肤早就被滔天的怒火染成了一片通红。她全身都在不自然地颤抖着,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就连我都看着心疼。

是她先惹我的,每一次都是她先惹我的。我这样对自己说,心里头的那一点涟漪也霎时间平静了下来。

“陌上挽歌,你狠,你够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为你对我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她语无伦次地冲我吼道,一把撞开了我向前跑去。

我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她是绝对不会安生了。不过从七年前开始她就从未安生过吧。

七年前,那还真是一个很遥远的年代呢。

我闭上眼睛沐浴在日光之下任由思绪退回到七年前,那一个春夏交接的夜里。依稀记得那一夜繁星点点,偌大的天幕中竟透不出一丝月光。我和她的心结也是从那一夜彻底结下的。

那时候的我年少轻狂,总是想着要干一些别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比如:挖坟。

当年的村子里面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死人,就是那种突然间就晕了过去,然后再也醒不来的那种。村民们觉得他们是不知得罪了哪路冤家,所以也就不敢把他们埋起来怕生出什么不应该的事。要是哪家里的人死了就由那家的家人把故者用草席包起来,放到山脚下的一个山洞里,我们称它为死人堆。等第二日天明时再去死人堆,把自家故者找出来,用大火烧个三天三夜,直到故者化成灰然后再用大白瓷坛子把灰都装起来,沉进海里,再请法师做三天三夜的法,这就算是完事了。

我向来不赞同鬼神之说,觉得那是子虚乌有的事情。爹爹曾经说过这世上有一种病症叫做假死。所谓假死就是当人受到了什么意外以后身体进入了沉睡,唤也唤不起。除了一些经验老道的大夫以外一般人很难分辨出来假死和真死的区别。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许久,我怀疑那些人可能就是爹爹口中所说的假死人,为了证明这个疑问我当下就做出了一个决定,我要去挖坟。

不知不觉我都已经十六岁了,告别了十四岁时的稚嫩与青涩,真真正正的成为了一名装满心事的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