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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尔点点头。“谢谢妳的描述,琼安,我很期望着在她回到庄园后见见她。她会回来吧?”

“假以时日。她去拜访她的妹妹,但我认为她是想藉此教我一课。”

“怎么说?”契尔饶富兴致地问。

“我是猜的,但板板很不高兴我仅凭着一时冲动就离开意大利,贸然来到卫克菲庄园,事先没有详细的计划、或征求你的允许。”她把弄着掉落面颊的一绺发丝。“她决定离开一阵子,让我自食苦果。而我也确实学到了一课──正如她所希望的。”

“妳学到了什么?”他挥挥手,示意狄纳森退下,稍后再上菜。

“我学到了爱是没有条件、全然的付出──就像将种子播种在贫瘠的土地上,用耐心和希望浇水灌溉,你就可以拥有一座花园。”

契尔以手覆脸,强抑回刺痛眼眶的热泪。无论他竖起了多么高的围篱,琼安似乎总是能够穿透。

“契尔,”她低声问,小手覆住他的。“我害你难过了?”

他望着覆住他的小手。这是双细致白皙的手,曾在夜里抚慰他的儿子入睡,现正试图安抚孩子软弱的父亲──不,不是软弱,他不该以自己的感情流露为愧。琼安教会了他这一课。他不是一直很羡慕琼安能够坦然表达自己的思绪,无论是诉诸于愤怒的话语,或是干脆嚎啕大哭?

老天,他感觉仔细建构的心墙正在崩溃,快得甚至来不及重建。

“没有。”他强迫自己以平稳的语气道。“妳没有害我难过,妳只是指出了一些我已经遗忘的事。该死了,为什么狄纳森尚未上下一道菜?”

琼安立刻抽回手,交叠在膝上。她的唇微微颤抖,但仍尽力挤出笑容。她已开始了解契尔,知道每当他的感情痛处被触及,他就会退缩到心灵的堡垒──就像他的儿子迈斯一样,她蓦地明白到。

“我记得刚刚狄纳森想要上菜时,被你打发走了。”她用餐巾轻拭嘴角。“无疑地,艾密现正在厨房歇斯底里,深信你不喜欢他做的柠檬熏鸦。你最好召纳森回来,避免一场灾难。”

“的确,”契尔清了清喉咙,拉下唤人铃。“我们可不能让厨子挥着刀子乱砍。妳似乎知道每个仆人的名字。”

“可以说是,我已经和仆人一起生活快三个月了,而且我愈来愈喜欢他们。你知道协助我照顾迈斯的玛格是车夫比利的妻子吗?她是个再善良不过的人。玛格和比利有三个儿子,每次我带迈斯去农场时,他们都很高兴和他在一起玩。”

他摇摇头。“我不习惯知道仆人的事。妳何必和他们混得这么熟?”他瞪视着狄纳森送上来的熏鸦,彷佛想重新杀死它一次。

“因为只要你肯用心去看,你会发现到周遭的人为你奉献了多少的时间和生命。他们之中许多人的生命里只有卫克菲,甚至被剥夺了拥有自己家庭的机会。你会对待你的士兵彷佛他们是隐形人──彷佛他们唯一存在的理由是为了服侍你?”

“当然不会,”他没好气地道。“这根本是两回事。”

“为什么不?他们也同样接受你的命令,他们的生计完全掌握在你的手中──即使不是他们的生命。一年前,你弹个手指,就解雇了整个屋子的仆人。”

“说得好,夫人,”狄纳森上菜时在她耳边低语。“熏鸦是依妳最喜爱的口味烹煮的。”

“谢谢你。”琼安低头看着餐巾,害怕自己会爆笑出声。这不是适当的时候。

“妳是故意要挑衅我吗?”契尔问。

“不,我只是想指出你并不是很明白每天早上你的贴身仆役唤你起床,为你刮胡子着装,以及晚上他服侍你上床,这段期间发生在楼下的事。”

“我为什么要?我付出优渥的薪水,要我的贴身仆役照顾我的需要,而不是要他在这么做时,同时叨念着他年迈的母亲、生病的妹妹,以及因为债务入狱的表兄。”

琼安饶富兴趣地聆听。“他真的告诉了你这一切?噢,那个可怜的男人,他的际遇真是太坎坷了。”

“的确。”契尔涩涩地道。“这或许可以安慰妳易感的心灵,我不只付给他优渥的薪水,另外还多给他一份津贴,照顾他年迈的母亲和生病的妹妹──至于他负债入狱的表哥,我就敬谢不敏了。坦尼必须用自己的薪水买到他表哥的自由。”

“非常民主,”琼安道。“苏格拉底会以你为傲。”她开始享用美味的柠檬熏鸦。

“琼安,”他好奇地看着她。“告诉我妳的童年。我对妳一无所知,只除了在妳十八岁那一年,妳的双亲去世后,妳搬去和莉莲同住。”

琼安小心地放下刀叉,努力保持平静,没有料到这个问题。

契尔点点头。“谢谢妳的描述,琼安,我很期望着在她回到庄园后见见她。她会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