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这话一说出口,别说她自己,连系统都愣了一下。

“你在发什么疯!”一直默默围观的系统大懵,“顺着男主的话说啊,告诉她你比较中意前面那个选项!这样支线任务不就正好完成了吗?你也就不用死了!”

穆瑾愣了愣,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但是话已经说出口,她再仔细想一想,竟然也不想收回。

而宇文睿再次捏住了她的手,同时逼问已经响了起来。

“这就是你给朕的回答?你可知。你回答的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

穆瑾试着转了一转自己被他握住的手腕,不但纹丝不动,包扎好的伤口反而又渗出了一些血来。

宇文睿皱着眉,望了一眼,“你又想耍什么把戏?今天你就是要把这只手废掉,也必须给朕一个回答!”

穆瑾在心中叹了口气,即使对现在的情况一头雾水,也还是要想办法自救。

事情还没到不得不头破血流的地步,她还不想放弃任务。

“陛下,奴才是看您盛怒,想给您下跪请罪。”乌黑的瞳仁无辜清澈,即使她刚刚作出忤逆之举,也让人觉得她是无心之失,“既然您不愿意,奴才不跪就是了。”

宇文睿眼睛眯了眯,似乎在评估这个满嘴油滑的小骗子,是否又在打着什么精明的主意。

穆瑾加一把火:“虽然您这样捏着,奴才挺痛的……”

宇文睿望了她半晌,还是将手松了开来。

“谢陛下开恩,饶过奴才的这只手。”

即使不疼,穆瑾瞅着着血哗哗地流,还是挺心痛的。

而且这具身体不知道是不是有贫血的毛病,流到现在,她的脸色已经变得有点惨白,不用刻意伪装,看起来就足够楚楚可怜。

“你想作何回答,说吧。”宇文睿别过脸,冷声道。

穆瑾酝酿了一下情绪,恭恭敬敬地跪下身,上半身却挺得笔直。

她抬着头,一双乌油油的眼睛褪去了伪装的阴沉,有几分接近真实的穆瑾,看上去单纯如稚子。

她只说了一句话。

“陛下,那宫女不是普通的宫女,她是陛下金口玉言许下的百花节魁首。”

宇文睿目光一怔。

穆瑾继续道:“陛下英明神武,言出必行,既然还欠着那宫女一个承诺没有兑现,那她就万万不能出事,否则不是叫全宫的人都看着陛下食言?”

宇文睿回过头,眼神中怒意稍微退去,转而浮现出一丝复杂。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惜得罪吴嫔,千方百计地维护那个宫女?”

“是。”穆瑾露出一丝倔强,“奴才绝不会给陛下留下一丝把柄,即使陛下自己愿意也不行!”

宇文睿道:“你当你如此说道,就能让朕不追究你的失职了吗?”

穆瑾眨眨眼,困惑地道:“敢问陛下,奴才何处失职了?”

她这么问着,一边还努力在脑子里回忆着,自己的“总管工作”中,是不是真的有哪里没有做好,被领导抓到了小辫子。

结论当然是没有。

新岁宴虽然出了点岔子,但好歹也办得轰轰烈烈,除了吴嫔之外,也没有其他人倒霉……她和男二莫名其妙的事除外。

十五之时也兢兢业业地做了该做的事,连最偏远的宫阙也没有被她疏漏,不应该被人诟病啊。

而看着她确实不明白的样子,宇文睿破天荒地噎了一下。

“你真是……”他长长地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穆瑾不知道他在感叹什么,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好在膝盖下面就是厚实的绒毯,并不会觉得劳累。

当宇文睿再次睁开眼时,之前的怒气仿佛是昙花一现,他又恢复成那个深沉稳重的帝王,所有的情绪都被冰封在瞳孔之下,让人探不到分毫。

“锦文,你可知朕为何会着急。”他凝视着穆瑾,“朕说过,你是朕的心腹,是朕从东宫时就带在身边的老人,如今朕登基为帝,命你做内务总管,是放心地将朕的后院交付与你,让朕能安心在朝堂上定国□□。”

宇文睿前期对原主的确是极为信任的,穆瑾诚恳地道:“奴才明白。”

“你不明白!”宇文睿的神色突然浮现出几许痛心,“你碍于身份待在后宫,就真的将自己的身份定位于后宫!你以为朕不再重视于你,前几年蝇营狗苟,在前朝结党营私,你的小金库里如今已有多少银两?怕是已经能抵得上朕的大燕国库!”

穆瑾没想到他突然翻起旧账,对此完全没有准备,露出了惊悚的表情。

干什么丝毫不给人准备的!原主的那个小金库,她压根都没来及看看,如何能答得上来能有多少?

“奴才惶恐……”她声如蚊讷。

说着真心虚。

“你心虚,你是该心虚。”宇文睿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从未想过,如若朕真的将你排除在权力圈之外,又为何将君子梅交托于你?这支安军,乃是朕手中最强的底牌,朕将它交给你管辖,难道还不够证明朕的真心吗?”

他语气痛彻,仿佛穆瑾真的辜负了他的一片真诚信任。

穆瑾自然是低下头,表示深受感动,热泪盈眶。

实则是在心中撇了撇嘴。

狡兔尚有三窟,就算她没看过原作,也不至于信了这话。

“你可知,朕今日叫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真是为你在后宫作的那些个小事吗?”宇文睿道,“你做的那些事,纵使再出格,也自有朕护着你,但现在,恐怕连朕,都要护不住你了。”

来了。

穆瑾挺了挺腰背。

宇文睿拿起案桌上的一本奏折,重重扔到了穆瑾的膝盖前,“你自己看。”

穆瑾捡起那本奏折,打开后先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眼名字。

江延。

一看这个名字,穆瑾心下泛起几丝异样,曾经在城西时,江延听从戎锋的命令,对她进行随身保护,没想到转头就参上了这一本。

她一目十行地迅速扫了一遍,大概知道宇文睿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了。

事情和张明旭总结得差不多,他带着暗军去围剿异党窝点,但是对方的头领却口口声声有和穆总管的交易。

之前提到过,君子梅被穆瑾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她将自己的人混入其中,另一部分,则是货真价实的皇上的人。

而恰恰不巧,由于围剿异党并不是需要重视的任务,所以张明旭带去的,全都是皇上的那部分人。

宇文睿将手里的势力分给各个手下,却又不肯完全信任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几个势力之间又互相有眼线埋布,所以穆瑾并不奇怪,为什么君子梅里发生的事,会被如今身为飞鱼卫首领的江延知道。

即使不是江延,也会有另一个人来写这个奏折,本质上还是不变的。

穆瑾看着这份奏折,久久不曾回声。

宇文睿用手握住案桌的一角,仿佛在用力压抑心中的怒火,“后宫那些事,朕可以不做追究,但是这件事,你必须给朕一个解释。”

“朕的身边,不允许任何一个怀有二心的人存在。”

穆瑾此刻只要一句话说错,可能就会当场宣告任务结束。

她知道宇文睿做得出来让她身首异处。

宇文睿此人,对下属的“忠心”二字要求极高,其它任何方面都可以有缺陷,唯独在对他的忠心上,容不得一丝裂纹。

所以纵使原主有那么多的过错,他也仍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穆瑾在那么多次的危机中,都坚定不移地表达对他的忠贞不二,才一次次地蒙混过去。

她知道做反派迟早有翻车的一天,却没想到,竟然会翻得如此莫名其妙。

“陛下,”她望向宇文睿,“如果奴才说,奴才并不认识那个异党头领,您信吗?”

宇文睿回望她,似乎在打量她的真假,“你觉得朕会信吗?”

“奴才不是请陛下相信我,是请陛下相信自己的心。”穆瑾道,“自奴才八岁以来被派到东宫当差,认识了陛下以来,奴才可做过一丁点对不起你的事?”

她以膝盖做足,向前膝行几步,伸出那只染血的手,拽住了宇文睿的龙袍下摆。

刻着“穆”字的那枚玉佩,长长的流苏正好扫落在她的手背上。

“陛下。”穆瑾的声音低弱下来,“用心去看待奴才吧,奴才曾经以为被陛下抛弃,被绝望侵袭了理智,仗着陛下的威名横征暴敛,干涉外朝,这些罪名奴才都认,但是唯独对陛下不忠,奴才死都不认。”

这该死的贫血,头越来越晕了。

穆瑾的瞳仁涣散了一瞬,又艰难地凝聚神光,“你问问自己的心,它是如何认识我的……”

说着她支撑不住,整个身子一歪,就要向地下倒去。

宇文睿不及多想,立刻躬下身以手臂做枕,准准地接住了穆瑾的头。

可穆瑾的帽子却在此时磕绊之下,顺势从她的头上掉了下来。

霎时流云般的长发尽数洒落在了宇文睿的手臂上,柔软的发梢扫过他的手心,还残留着屋外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