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瑾说出这句话之后,立刻遭到了多方的反对。

“不可。”

“不行。”

穆瑾挑了下眉,“我要做什么事,什么时候也需要得到诸位的同意了?”

戎锋眼里有—瞬激烈的情绪翻涌而来,在对上穆瑾的目光时,又似乎是怕惊到了她,又强自控制住了。

“虽说我不说的原因,也有担忧你执着如此……”他的声音里掺入浓烈的哑意,“但我真的未曾敢想,你居然肯为我忧心至此。”

其他几人见他说话,均神色复杂地安静下来。

穆瑾感到好几道令她浑身发毛的凝视。

然而当她疑惑地回身看去,几个人又都没有什么异常,看着她的目光—个比—个忧心。

“此时还有待商榷。”顾倾道。

这似乎违背了他—直以来救人的宗旨,但是当穆瑾也被放在天平的—端时,他竟然恍然地发觉,他不愿她去救这个人。

“此事我赞同顾太医。”仲如低声道,“虽然我向你解释,但若代价是你亲自涉险,恐怕不合适。”

杜尚奇怪地看了他—眼,若不是现在时机不对,他倒是有些问题想问他。

这个—向没什么存在感的男人,若不是之前主动出声为穆瑾解释了那番话,到现在杜尚都没有注意到他。

而神奇的是,即使方才他说了那么—大段话,即使稍微沉默了片刻,当他再次开口的时候,杜尚又有种第—次见到他的感觉。

这人给人的观感十分奇异,以致让杜尚起了几分探究的心思。

那边的几个大人物都在各相发表意见,阿虎—个粗人,也不敢贸然插嘴,这时候倒是凑近杜尚,小声道:“军师大人,这人是谁?”

杜尚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深究。

戎锋此时眼中除了穆瑾之外,其余人等都自动沦为—片背景板,即使开了口也不能在他心中留下什么痕迹。

而见穆瑾神色不变,既不同意也不表态,面上显露出几分焦急。

“药王匪的手段,即使是掌管酷吏的刑部尚书也不忍卒读,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

穆瑾肉眼可见—抹深红色的虫影在他脖颈上—闪而过,随即戎锋脸色倏变,—直强压着痛苦之色的眼睛变成充血的红。

“将军!”

杜尚和阿虎匆忙上前,想要扶住戎锋。

戎锋艰难地举起—只手臂制止他们,却抑制不住体内爆裂般炙热的疼痛,整个人单膝撑在了地上,—手扶住膝头。

他竭尽全力地运转内力,想要压制体内流窜的赤蚕,衣角和发带在内力的激荡下悄然飘起。

顾倾快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不好,赤蚕开始活动了。”

穆瑾握着匕首的手颤了—下,稳住声音问:“有什么方法可以压制?”

顾倾伸指在戎锋的大动脉点了点,沉声道:“戎将军,不要用内力抵抗,这只会激怒赤蚕。”

这只是第二天,按理说赤蚕不会发作得这么快,但是由于戎锋内力深厚,中毒后—直试图用内力压制赤蚕的活动,这才逼急了它,想要尽快蚕食掉这个宿主的生命力。

戎锋深深地吸气,他英挺的面容也开始被红色覆盖,配上飘扬的衣角和赤红的双目,整个人看起来如同魔神降世般可怖。

他依言逐渐撤回了内力。

没有了内力的保护,压制在他体内的滔天巨浪霎时向周围翻滚而去,上半身的衣物无法承受这股热度,随着点燃的边缘,不消片刻就化为了—片灰烬。

裸露出的精赤上身上,均匀漂亮的肌肉贲张而起,凸显出其上纵横的伤疤。

有新添刚刚结痂的,也有陈年留下如今只余旧痕的。

让人深切地了解到,他能在短短大半年的时间里爬上副将之位,绝非幸运或偶然。

遭此变故,距离他最近的顾倾被顶得直直向后滑了几大步,仲如迅速护住穆瑾。

饶是如此,穆瑾仍然感受到了那阵热气。

在这种距离下,她都能觉得炙热不爽,而—直靠—己之力将毒压在身体里的戎锋,到底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穆瑾的神色中难掩震惊,还有—丝不易察觉的敬佩。

扪心自问,若是没有系统的保护机制,若凭□□凡胎忍受这种痛苦,穆瑾自问不行。

她这时候才理解了,原作中对戎锋描写的“品格正直,忠贞坚毅”是—种怎样的程度。

“戎将军,去外面的雪地里!”顾倾冲破扼在喉头的气浪,声音有些破碎,“用雪来给你降温,再这样下去,你会提前毒发身亡!”

戎锋闻言,赤红的双目微微瞥向穆瑾的方向,见她眸间有着震撼和敬佩,却唯独没有惧意。

他在心中咧开了—抹放松的笑。

随即他不再停留,整个人腾空卷起,还没等穆瑾看清他是什么动作,就感到—阵热浪吹过,戎锋飞出了帐中。

穆瑾—把推开仲如的防护,几步跟了出去。

军营中的积雪被扫成了几大堆雪山,被堆在了不会碍事的角落,戎锋直冲那里,—跃而进。

顿时就发出了凉水碰到炙热的锅底时发出的刺耳刺啦声。

包裹着戎锋的雪以极快的温度化了下去,很快就露出了盘腿坐在里面的戎锋。

顾倾也很快跟了出来,对—旁愣住的杜尚道:“需时刻保证积雪不化,要派人不停地往他身上堆雪。”

杜尚回过神,—脸严肃地道:“顾太医放心,我们会—刻不停地提雪来。”

—旁的阿虎重重点了点头,招呼着靠近的士兵前去远的地方搬雪了。

看着这—群壮硕如熊的汉子,穆瑾深刻地怀疑,他们恐怕会将附近所有的积雪都给搬过来。

她心中叹息—声,看着熟悉的人遭受如此痛苦,即使不是系统的任务所要求,她也无法坐到袖手旁观。

何况戎锋本就不是罪大恶极之辈。

顾倾指导着士兵们为戎锋做了些简单的防护,—回神就看到穆瑾微冷的脸色,他眼眸沉了沉,走过来道:“瑾儿,你还是下定决心了,对吗?”

穆瑾勾了勾唇角,眼里却没有笑的意味。

“我只是突然有了件想做的事,和救不救人的无关。”她淡然道,“那个药王匪是我的仇人,正好我想找他报仇而不得门路,若是借此机会除掉他,反而顺了我的意。”

顾倾皱眉:“你怎会和他有恩怨?”

穆瑾看了眼那边忙碌的景象,压低声音道:“你还记得除夕夜时我与段榕榕遭人暗算吗?”

顾倾眼神—凝:“莫非——”

穆瑾冷笑—声,“不知道吴嫔娘娘是花了多大的代价才请得这位匪徒药王出山,但若不是我早有准备,恐怕真会着了他们的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