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道:“此宫女刁蛮粗鲁,万不可陪侍在公主左右,若是公主需要,本宫可从宫里拨调几个懂规矩的去落雪阁,伺候四公主。”

安河的脸木了一下,道:“贵妃娘娘,此女非是我的贴身侍女,是穆总管怜惜我刚刚丧母,特意派来陪我解闷的。”

“是啊是啊。”段榕榕疯狂点头,“贵妃娘娘明鉴,若是奴婢知书达理,穆总管还不派奴婢过来呢。”

贵妃和徐露昭对视一眼。

仿佛终于找到了由头,贵妃蹙着眉开口:“四公主,你乃公主之尊,纵使没有母妃庇护,也万万不可与卑微的太监为伍。自古阉人误国,公主也该擦亮眼睛,明辨忠奸,不为陛下添忧才对。”

这才是贵妃特意叫她来的目的。

这话一出,不但安河,段榕榕的脸色也倏然一变。

这什么意思,不就是说穆瑾是误国的阉人,四公主和他走得近,不但是不辨忠奸,更是给皇上添乱。

好一个不忠不孝的大帽子。

段榕榕咬牙。

说她可以,说穆总管不行!

但想起刚才差点被挨板子,她还是生生忍住了,转而看向安河。

安河正低着头,紧紧握起的双拳显示出她内心并不如表现出的那样平静。

贵妃见她毫无反应,又看了徐露昭一眼,徐露昭对她微微点头,她继续道:“四公主,本宫说话直,你不爱听也是正常的,但我为陛下把持后宫,有义务为他清理后宫的污秽。”

她神色间溢出几分冰冷,“穆锦文干涉外政,祸乱朝纲,还妄图荼毒皇上的幼女,以此来达到胁迫皇室的目的,此人尚不处理,是皇上仁慈,但本宫不能容忍她在后宫之中放肆。”

如果此时穆瑾在场,一定会欣喜若狂地对着贵妃竖起一个大拇指:终于有一个剧情角色没有被脱缰的野马带偏,反而看透了她的反派本质!

安河蓦然抬起头来,瘦削的小脸上,一双形状酷似宇文睿的眼睛里,射出狼护食一样凶狠的目光。

徐露昭温温柔柔地道:“四公主,如果你需要人陪,贵妃娘娘这有大把的嬷嬷和宫女,何必一定要和一个声名狼藉的人凑在一起呢?”

声名狼藉。

是,她名声不好,可她也是这冰冷的深宫中,第一个向她伸出手的人。

安河从来不知道,自己对穆瑾的依赖,竟然会给她扣下一顶“威胁皇室”的大帽子。

要认真算起来,恐怕她给穆瑾添的麻烦,要比给那个所谓的父皇要多得多了。

可是这些人,这些冷眼看着她挣扎的人,凭什么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开口指责于她,甚至想夺走她唯一可依赖的浮木?

“你……”

安河声线嘶哑,带着仿若威胁的吸气声,只是起一个话头,就令贵妃和徐露昭都皱起了眉。

段榕榕一看就知道不好。

安河公主毕竟年纪还小,她即使再知道忍辱负重,也难免在最在乎的人受到侮辱时会控制不住自己。

她可是答应了穆总管,要保护好公主,一定不能折在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这里!

“回贵妃娘娘!”

段榕榕突然大声说话,打断了安河的话头,她扑通一声跪向地面,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娘娘,奴婢虽说是穆总管派来陪伴公主的,但奴婢惭愧,一直笨嘴拙舌,总是惹怒公主。”她故意露出那种傻兮兮的笑容,“奴婢也时常害怕,公主会责罚奴婢,等回去后奴婢就向穆总管请示,将奴婢调回内务府,一定不会再碍着娘娘和公主的眼。”

回头她会跟穆瑾说,但是穆瑾若是不同意,还能找她一个小宫女的过错吗?

段榕榕得意洋洋地想着,悄悄瞪了安河一眼,示意她别冲动。

安河经过她这么以闹,已经意识到了方才的不妥,低头道:“贵妃娘娘若是不满意,我撤掉她就是了。”

绝口不提远离穆瑾的事。

贵妃脸色稍霁,“公主识得大题,难能可贵。”她顿了顿,“你母妃过世,本宫一直甚为忧心你的学识教育,于是特意为你找了个师傅,教导你文体笔墨。”

安河抿了抿唇,低声道:“谢娘娘关心。”

话已至此,贵妃以袖掩唇打了个哈欠,道夜已深了,公主可以回去了。

安河面无表情地告了退。

待离开栖凤宫稍远些的地方,段榕榕脸上傻兮兮的笑容消失了,她有些不安地问:“贵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突然注意起你了?”

“她注意的不是我。”安河冷冷地道,“方才她一直在贬低谁。”

段榕榕更加担忧:“可是……穆总管她奉公守法,什么都没干啊,她们有什么可提防她的。”

闻言,安河目光奇异地看了她一眼,竟然一时无话。

段榕榕挠了挠头,“我知道穆总管的传言是什么样啦……但是我没理由相信她们和传言,却不相信我认识的那个穆总管。”

她认识的穆总管,分明有着一副善良可爱的心肠。

安河没有作出反对,走了几步,她道:“监视我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在穆锦文回来前,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段榕榕理解地点头。

而在栖凤宫中,注视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贵妃娘娘道:“这样真的有用吗?”

“堂姐,上次可是你警告我,不能小瞧穆锦文。”徐露昭道,“她何等狡诈,好不容易抓住了她的疏漏,你可不能心软。”

“可是……”贵妃面露犹豫,“她几次犯错,连皇上对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这样大张旗鼓地和她作对,是否太过冒进。”

她可不会天真到,相信那两个姑娘回去就和穆瑾割袍断义,一句话都不和她透气。

徐露昭眼底暗了暗,又端起笑容,一副很明事理的样子道:“堂姐毕竟是以皇上为主,昭儿明白。”而后话音一转,掺入些叹息,“皇上在针对穆锦文的方面已经误入歧途,看来只能放任自由,等待皇上看清她的真面目了。”

她又补了一句:“皇上英明神武,一定可以看穿善恶,明白堂姐才是真心为他好的。”

这话又让贵妃想起自从除夕夜之后,宫中尘嚣甚上的流言,其中编排的皇上和太监总管,煞有介事缠绵悱恻,如一把刀直直地捅入她的心扉。

“我明白了。”贵妃的眼神坚定下来,“我是为皇上好,他会理解我的。”

“堂姐不愧是后宫的无冕之主。”徐露昭笑道。

那边安河与段榕榕已经受到了注意,穆瑾却还在这边和老/色/批纠缠于赤蚕之毒。

“赤蚕?”被压在桌上的药王匪猛然抬了抬脖子,又被仲如用力压下去,费劲地抬着眼睛看向穆瑾,“你是从何处知道这个的,有人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