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匪的声音被拉得十分尖细,完全不似平时说话的那种略带粗犷的声线。

穆瑾想起之前他被威胁时,也发出过类似的声线,但他很快就调整了回来,让她以为是错觉。

但是这一次,药王匪被压在桌子上的脸上,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强烈的惊恐,不断地试图扭过头去看后面的仲如,没有再隐藏。

“不应该的,不应该有人知道的……”

如此大的变故,自然将穆瑾与戎锋的注意都吸引了过来。

“仲如。”仲如是穆瑾的手下,自然也该由她开口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无事,只是也许他想要改变想法。”仲如不是力量型的选手,在药王匪如此大力的挣扎之下,有些控制不住他。

戎锋见状,上前一伸手抓住药王匪的衣领,将他从仲如手中拎了过来。

似乎是感受到戎锋身上渴血的杀气,药王匪轻微地打了个哆嗦,竟然安静了下来。

切换了视角之后,他终于能够看清仲如的面貌,他眼中恐惧不减,只是隐约闪过了一丝困惑。

穆瑾左右看了看他们,疑惑地道:“你们认识?”

她又转向仲如,目光变得危险起来,“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这不可能!”药王匪突然又挣扎起来,声音尖利地道,“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明明已经死了!死了!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仲如。”穆瑾的语气里带着阴雨欲来的逼仄。

仲如在原地站了片刻,意识到穆瑾是非知道不可了,开口道:“药王匪,你可记得白公子。”

穆瑾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一道灵光。

“白尧?”

说出这个名字时,她目光恍惚了一瞬,似乎是从久远的梦境中将这个名字挖了出来,分明镌刻在记忆深处,笔画中还带着尘封的土。

她在顺着回忆寻找这个名字的人,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变化,而戎锋却清晰地看到,仲如虚无一片的眼中,倏然浮现出一丝异样的神色,然而还不待人细究,他的眼睛又变成了无机质般的琉璃珠子。

药王匪也对这个名字反应甚大,他瞳孔骤然收缩,声音也弱了下来:“不可能,他已经……死了……”

死了?

穆瑾不可置信,转念一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她梦见过一次这个名字,在西羌王的口中,这人应该是早已潜伏在西羌的探子,但是无论在原作里,还是在现实中,都只有她一个西羌人在大燕沉浮,丝毫没有另一个西羌人的踪迹。

如果不是他死了,就是他叛变了。

但是后者显然不太靠谱。

那么仲如……和白尧是什么关系?

或者说,白尧这个人,曾经在大燕扮演着什么角色?

“你知道他死了,是因为给他的毒药,是你亲手配的。”仲如即使在说起这种事时,也仍然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发现了你的身份,同时有人向你买他的命,你就顺势答应了。”

穆瑾嗓口紧了紧。

“那是我最得意的毒药,我亲眼看着他喝下,亲眼看着他暴毙。”药王匪喃喃道,“我配的药,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

“没错,他死了。”

仲如眼底亮起一点微弱的光。

“但他还有留下的东西。”

他看向脸色有些苍白的穆瑾,“请恕属下隐瞒之罪,属下在君子梅中的时间,远比梅君了解的要早。”

穆瑾摇了摇头,一个猜测在心中浮现出来,“所以白尧是……”

“白尧,是君子梅的前一任‘梅君’。”一直沉默的戎锋突然开口,直至要害,“我对他不甚了解,在我上任飞鱼卫首领之前,白尧因为被揭发西羌密探的身份,被皇上一杯毒酒,当朝赐死。”

戎锋提着一个人,没有丝毫脱力的迹象,他转过头来看向穆瑾,眼里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几分惊讶,几分了然。

“从此之后,君子梅和飞鱼卫两不干涉,飞鱼卫在明,君子梅在暗,这一任的‘梅君’是谁,我直到卸任,都不曾知道。”

他轻声道:“原来竟然是你么……难怪你干涉朝政,嚣张放肆,皇上却从未责罚于你。”

“原来,这竟然是你的保护色么?”

穆瑾:……

这吃瓜吃又到自己身上来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十分想抓着戎锋的领子,一边晃一边咆哮让他清醒一点,不要再找任何理由给她洗白了好吗?再恶毒的事真不好做了,只能维持着现状勉强活着这样子,这一下竟然要把她打回解放前了吗!

她心下着急又尴尬,偏偏面上还不能显露出来,只好维持着高深莫测的神态,对两人的注视如若无睹,强行将跑偏的剧情拉回到任务线上。

“药王匪,我对你的身份不感兴趣,只需要你告诉我,这毒,你到底解不解?”

药王匪再也没有色心,但他还抱着微弱的希望,希望仲如只是在虚张声势,并不是真的知道他的秘密。

穆瑾看出来他的心思,冷声对仲如道:“你到现在还不让他死心吗?这心怀期待的模样,真是令人可怜。”

“梅君若是想惩治此人,可将他送到东川王室。十几年前东川王身侧的拉雅西背叛了从小照顾的波利王子,插手党嗣之争,在被赐死前偷走东川国宝夜明珠,从此杳无踪迹,如今他支持的一党战败,作为敌对的拉赫王子上位,成为了当今东川王。”仲如道,“他应当很高兴,失踪多年的拉雅西能够重新回到身边。”

此话一出,药王匪再也没有了侥幸,他面色迅速地灰败下来,脸上也呈现出一种老态。

穆瑾:哦豁。

拉雅西,就是所谓的太监,这个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她看着药王匪的目光也微妙起来。

怪不得他面白无须,声音尖细。怪不得他好美人,更好折磨美人,原来他压根就没有作案工具啊,看着美人在面前玉体横陈,自然心中扭曲。

许多小说里的反派太监都是这种心态。

这么想来,药王匪倒是比她更像原主这个人设。

戎锋皱着眉看了手里的人一眼,依然像看到了什么不堪入眼的脏东西一眼,立刻瞥开了视线。

“啪,啪,啪。”鼓掌声响起,穆瑾阴沉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笑意,“这事情不就好办了起来。药王匪,你给戎将军解毒,我不把你交给东川,这个交易怎么样?”

药王匪还能怎么样?

在戎锋将他放开之后,他踉踉跄跄地扶住了桌子,身体都抖得厉害,让人以为他已经被吓傻了。

“你……”

穆瑾刚要开口,却见药王匪眼中流过一道怨毒,他突然张手扬起一片粉末,将三人全都笼罩在内。

在三人惊愣之际,他跑向床边着急地转动着床柱,他的床板竟然自己掀开,露出了藏在其后的暗门。

穆瑾在第一时间就开启了防御机制,她知道这撒出来的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直接开了身体和意识的双重防御,整个人迅速变成了铜墙铁壁。

她见仲如和戎锋都脸色发紫,眼中浮现出迷离之色,立刻摸出临走时顾倾交给她的御百草,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人狂塞了三四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