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瑾本以为自己已经磨练得足够波澜不惊了,但是见到这一个接一个的脱缰剧情,她才糟心地承认自己还是太年轻。

“那丫头又做了什么?”

明明心中焦急得恨不得直接冲入太和殿,抓住宇文睿的领子疯狂摇晃,问他到底对自己的女儿……不是,对她悉心培养的女主哪里不满意,为什么又要问罪人家!

如果是以前,说不定她就真这么冲过去了。

但是现在,她硬生生忍住了发麻的头皮,状似冷静,甚至听起来有几分厌烦地问出这个问题。

仲如露出些许微妙的神色,“属下不敢说。”

“你特意来禀报于我,还有什么不敢说的?”穆瑾差点被他气死,“说!”

也许是她最后的语气太过强硬,给了仲如明确的信号,仲如看了看她,低头如实禀报出他所知道的信息。

穆瑾眉眼沉凝地听着,越听脸色越黑,最后愤怒地一拍桌子,宽大的袖子差点将桌上的茶杯给扫了下去。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原来,今日皇上在看过东川来的捷报之后心情颇好,在一群跪下来恭喜皇上边关大捷的宫人里一眼看到了神游天外的段榕榕,他仿佛突然想起来段榕榕是他钦点的百花节魁首,而他还欠着段榕榕一个金口玉言的承诺。

“朕既然做出了承诺,就一定会满足于你。”宇文睿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容,“现在可以提出你的愿望了。”

段榕榕精神摸鱼突然被点名,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听完问题才渐渐冷静下来,她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问:“陛下,奴婢现在还没想好,能不能继续欠着?”

“不行。”宇文睿反驳了她的意见,“今日战事旗开得胜,朕需要有另一件喜事来凑双。你尽管提,朕自会考虑。”

事情到这里本来一切正常。

按照穆瑾的计划,到段榕榕能向宇文睿提出兑现这个承诺的时候,应该是两人感情起码有了进展,段榕榕自己有所求的时候。

再次,也该是段榕榕实在受不了宫廷生活,求宇文睿将她放出宫去,无论怎样都不至于惹得他雷霆大怒。

然而段榕榕如果能这么循规蹈矩,她也就不是段榕榕了。

这丫头古灵精怪的大眼睛转了一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跟皇上说了一句话。

就是这句话,惹恼了皇上,也让她自己沦落到翻车的边缘。

她说:“那陛下,奴婢可真说了。奴婢的愿望,就是希望有朝一日,陛下能放奴婢,和奴婢请求的另一个人出宫,从此过没有约束的日子。”

如今整个宫中,有谁不知道她段榕榕是谁的人?

退一步说,她的行为举止都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甚至没有一个走得近的朋友,唯一和她相处得时间长些的人,就是穆瑾。

和另一个人出宫,这不等于是直接背穆瑾的身份证号。

而这话在宇文睿面前说出来,无异于直接向他宣告:穆瑾是我的人,我要把她抢走了。

宇文睿的血压好不好,穆瑾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的血压一下子涌上来,让脸颊都升起了薄红。

气得。

仲如打量着她的神色,“梅君,该如何?”

该如何?当然是去救女主的小命。

穆瑾脸上带着不用伪装的阴沉,步履焦急地一路赶往太和殿,中途还因为没来得及刹住车,撞断了一根开始凋落的梅花枝。

仲如虽说有着隐藏的身份,但还是不宜在宫中露脸太多,赶来太和殿的便只有穆瑾一人。

还未到殿门口,周围在各自位置上瑟缩的宫人就让穆瑾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她停在殿前,看向抖得跟鹌鹑似的水金。

“水金,里面都有谁?”

“穆……穆总管。”

水金看着她的眼神,怎么看怎么有种看红颜祸水的感觉,在其中又夹杂着一些微妙的敬佩。

“只有皇上,师父,与段姑娘三人,其他人都被皇上赶了出去。”

穆瑾点点头,也来不及多理会他,直接道:“进去禀报吧。”

顿时水金的一张脸就和哭了一样。

“穆总管,您饶了小的吧。除了您,现在谁敢在皇上盛怒的时候冲进去啊。”

“没用的东西。”穆瑾轻瞥地斜视他一眼,扬声道,“陛下,奴才穆锦文求见——”

水金望着她的目光顿时更加敬畏了。

殿内陷入一片寂静,以往几乎立刻响起的“进来”迟迟没有响起,穆瑾屏住呼吸,老老实实地等在殿外,直到殿门打开,李连神色复杂的脸出现。

“穆总管,”他道,“皇上请你进去。”

穆瑾抬腿迈进了门槛。

李连手中的拂尘敲了水金的脑瓜一下,“仔细着点,切莫再叫人这么大喊大叫了。”

“可那是穆总管,”水金捂着脑袋,委屈地发出灵魂提问,“换成您,您敢拦她吗?”

李连沉默了一下,又敲了敲他,转身跟了进去。

这一出,闹得是什么事儿啊。

皇上和一个小宫女争风吃醋,传出去整个大燕的脸都要没了。

可若是为了那位……似乎也不是让人不能理解。

李连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跟了进去,他可没有穆总管那个人形免死金牌的特殊待遇,这时候若是弄出点动静,看皇上不扒了他的皮。

此时穆瑾已经绕过屏风来到了宇文睿面前,正规规矩矩地下跪行礼。

宇文睿也没有如往常一般立刻叫她起来,他眼里还有着盛怒的神色,但是脸上已经归为一片冰冷,他看着跪在底下的穆瑾,久久没有出声。

穆瑾趴着没动,被眼睫遮盖的眼球稍微向旁边瞥了瞥,看到段榕榕粉色的裙角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也同样是跪着的姿态。

李连贴着边溜回了宇文睿的身后,手持拂尘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成一幅壁画。

半晌,宇文睿终于出声,却不是对着穆瑾。

“段榕榕,你说你有想保护的人,是此刻这个急着来救你的人吗?”

饶是穆瑾没有抬头,也能听出来他语气中隐含的愠怒。

她的心稍微提起来了一些,不知道段榕榕的回答会不会更加惹怒了帝王。

“陛下,我……奴婢也就是随口一说,并非真的想带人离开宫里。”段榕榕的声音有些轻,也有些许颤抖,显然是被吓到了。

穆瑾有点心疼,但是随即微微松了口气。

只要这时候段榕榕别再咬死了之前说的那个人是她,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在这么紧张的间隙穆瑾居然还走了个神:若是这一次能让段榕榕有惊无险地度过,那拯救女主三次的任务也应该能完成了吧。

“哦?不是她?”宇文睿冷冷地道,“你可想好了,朕只给你这一次确定的机会,再说错了,朕都保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