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桌前,从书架上抽出一张空白药笺,从左到右绘出“几”字形的湟水,跟他说:“茂朝二十三州,南方七个州。”我点着几字左边说“西南第一重镇煌中。煌中再往西南就是苗人所在的苗域,苗域西北的高原是乌斯藏。”我点着几字内部说,“望州”,点着几字右边挨着戳,“袁州,顺州,檀州,儒州,沿海就是我的家乡利州了。各州首府通常是州名后缀城字,不过望州的首府叫玉潭城,南方还有个州首府叫陵夷。”我又指着几字上方说,“鄂渚和望州南北隔江相望。”
沈涟抱臂在门口插话:”你我在卫八那里可喝过五个州的名茶。我记得的就有湟中的顾渚紫笋、袁州的金片、顺州的方山露芽、檀州的白露。”
“今天你还得二两儒州的紫阳毛尖,”我冲他伸手,“拿来泡上吧。”
大儿子从怀中掏出小纸袋扔给我,我放桌上,拎起茶壶去厨房接沸水,给我们三人一人泡了一杯。
卫彦啜饮一口忽然说:”齐进,苹果,玉潭城。”
我夸他:”你记性好,齐进迁居那回请我们吃的苹果,正是从玉潭城走水路过来的。”我又说,”说起桂花,玉潭城和袁州城东西隔水相隔,袁州城内的是金桂树,玉潭城内却是银桂树。”
沈涟插口:”我在《风土人情录》上看到过,此桂树原本是一种,却在一水之隔的两座城内一物双生。”
我说:“嗯,每年十月开花。玉潭城的银桂树有个很美的传说分离的情人会在银桂树下重逢。”情人不要分离才好。我忍不住看卫彦,他幽深双眸也正看着我。
沈涟说:”我拿到兵书,先回师傅家了。”于是走了。
夏日炎炎,我去前铺招呼卫彦:“去市肆上买西瓜回来,放井里冰一会儿,晚间消暑。”
看完诊后,我在前铺中多停了一会儿,往香囊里填驱蚊药材,制出四个驱蚊香囊。
一回院子,发现有四人团坐葡萄藤下的石桌。葡萄藤吊着四个红灯笼,尚未点燃。桌上酒菜丰盛,有两个酒壶,地上还有个大食罐。我一去,众人齐刷刷地回头望我。橙红衣沈涟、黑衣卫彦、白褂子齐进坐石凳上,留一个空石凳和空碗筷。还有个陌生人短褐布衣,纤夫模样,坐在藤椅上。那藤椅斜立,前两椅子脚悬空,仅后两个椅脚着地。这人交叉双腿,脚搭在石桌边沿,正仰头往嘴里抛花生米。
化身万千,行走世间“谭青?”我迟疑,到空石凳上坐下。卫彦给我空碗筷中夹鱼肉。
谭青说:“李大夫还记着我。”
我说:“去年十月你说改日,一改就改到了今年八月。”
“我去乌斯藏上侍奉教主了。”谭青说,“石向天派我出来办事,我才从塞外回来,专门绕道长安城和你们聚聚。卫彦刚想去前铺喊你吃饭,你就过来了。”
众人纷纷开筷,齐进边拎起酒壶往自己嘴里倒,边问他:“石向天派你办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