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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以朱雀的敏捷身手,如何会发生这等状况?老早一把就捞住了。可现下,这只碗就在两人四只眼睛的注视之下,堂而皇之地摔成了渣渣。

一瞬间,两人都傻了眼。

朱雀磨磨牙,正想说两句玩笑话,一抬眼,却正对上朱西溪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一怔,随即干笑道:“不过是个不值钱的玉光碗,碎也碎了罢!改日我再送你一套更好的,保准儿怎么摔都不会碎!”

他本想还笑话几句朱西溪“小气”“抠门”,却不妨玩笑话还未出口,便见朱西溪一脚就像摆放餐具的小竹案给踹翻了。竹案上的碟碗盘盏,箸匙盆瓶,稀里哗啦,砸了一地。

朱西溪脸黑得比锅底还要黑三分,双眸中怒火熊熊,大吼道:“你们都是值钱货,看谁都是不值钱,是么?你们神仙了不起,目下无人,凡人在你们眼里也就是粒灰尘罢?你是神鸟,你厉害,餐风饮露去啊!干嘛吃我做的冷面?我是个没本事没出息的凡人,整天就只晓得一日三餐穿衣吃饭!你高贵!你了不起!你别吃我这个凡人做的腌臜吃食!”

朱西溪越说越生气,说到后来,腔调中不由带上了些许哭腔,径直冲着朱雀冲过去,揪着他那金灿灿华丽丽绣着羽翎纹样的领口,不停地前后左右猛晃。

哎呦喂,那架势,大有要将以往朱雀在她这儿吞进肚里的吃食悉数晃出来的意思!

朱雀一个不妨被朱西溪牢牢揪住。还不及思量到底自己说错了什么,竟惹得朱西溪大发雷霆,便被这好一阵猛晃,直晃得头晕眼花,乱冒金星。

好不容易挣脱了朱西溪的毒手,他慌不择路地掉头就跑,“咚”,一头就撞在门柱子上。

这间小竹屋是后来搭建的,材料都是竹竿,清雅都够清雅,却不太结实。好在琉璃溪的四季时节,既没有狂风暴雨,也不会有地震泥石流啥的,作为寻常做饭用的厨灶间,却是尽够了。

只是,这样一间已然在琉璃溪屹立了将进两百年的小竹屋,熬过了岁月的消磨,却没能抵挡得住朱雀那当头一撞。

于是,一眨眼的功夫,小竹屋先是晃了晃,再是抖了抖,然后——只听得“哗——”,一声巨响之后,从屋顶到四面墙壁,悉数坍塌,如泥委地。

朱雀好悬没吓个半死,方才吃撑着而导致的迟钝,此刻全都烟消云散啦!

他一哆嗦,立刻化出原身。便见一只火红耀眼金翎夺目的大鸟,在一片烟尘中夺路而逃。

逃命之时,他到没忘了朱西溪,伸手就去捞她。可惜朱西溪怒火上头,真就不管不顾了,一抬脚,还要揣朱雀的鸟屁股!

——气得朱雀险没歪了鼻子!

朱西溪坐在一片碎砾之中,任升腾的烟尘落在头发面颊上。她一言不发,双眼通红,不知是因着那烟尘刺激到她的眼睛,还是有什么事勾起了她的伤心?

第74章 第七十三章噬囚迷谷(一)

因着朱雀一时嘴欠,结果导致了 “塌屋事件”,这在安定平和了数千年的琉璃溪,委实算得上是一场不啻于地震般的大事件。

大抵,朱西溪留给诸人的印象并不差,以至于任凭朱雀反复解释当时朱西溪是如何一脚踹翻了小竹案,就差双手向天赌咒发誓了,大家伙儿只做不信。

望着诸人一副“你编你编你再编”的表情,朱雀气得直跺脚:“哎呦喂,你们也太偏心眼儿了罢?!咱们才是一家人,那小丫头不过是个外来户,不过是仗着一手好厨艺,就将你们各个儿都给收买了?你你你,你们可叫我太伤心啦!”

说着,便装模作样地捂着脸,泫然欲泣。

大家伙儿有这般误解,一方面是长久以来,众人眼中的朱西溪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另一方面,也是朱雀言语素来夸张,听他说话,不能全作真。

当然,通情达理并不等同于斯文温柔,大家伙儿的这点误解委实有些偏。而朱雀落得个这般下场,也是他日积月累自作自受的缘故啊!

接下来数日,热心的邻居们纷纷对朱西溪表示:咱们合力给你再搭个更宽敞更漂亮更结实的厨灶间,好不好?

小小个儿的凌白攥紧了白生生的小拳头,努力挥舞着,大声道:“就是芒琢上神生出十个脑袋去撞,也撞不坏!”

众人哄堂大笑,朱西溪轻轻抚着凌白的小脑袋,有些发愁:一晃眼,我来琉璃溪都快两百年了,怎地凌白还是这般天真烂漫(傻蛋一个?),丁点儿长进都不见呐?

众人的热心肠,以及一边倒的偏心眼儿,多多少少消解了些许朱西溪心底的难过。

尽管她死咬着牙不肯承认,可就“踹人”和“被踹”而言,被踹的那个总是受伤得更重些。当然,这本就是一条还未踏上就已到终点的情路。无疾而终,无论是对东寰上神,还是朱西溪,及时退回原点,未尝不是明智的选择。

以往,以朱雀的敏捷身手,如何会发生这等状况?老早一把就捞住了。可现下,这只碗就在两人四只眼睛的注视之下,堂而皇之地摔成了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