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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队裹着头脸身披斗篷的人马相继离开青丘,去向各异。这在有心人看来,自是理所应当——青丘小公主险些丧命,若是青丘上下还能隐忍不发,那就不是青丘了。

然,在有心人看不到的地方,却有一条条消息通过各种渠道暗中传递,最后,都送到了青丘,狐君蘩倾上神的案前。

如山堆积的案头上,蘩倾拆开一封密信。

密信中,只寥寥数语,禀报的是司春之神东君上神府邸里的一件事——

就在上个月,东君将爱女禁闭于府中一处高楼中,不许迈出房门半步。而素洛公主亦下令,严加看守,不得有片刻大意。

密信是由鼠族派出打探消息的族人送回的,据说,那族人在东君府外认了个亲戚,而亲戚的小姨子的小姑子在东君府做使婢。

借着这拐了几道弯的亲戚关系,鼠族族人将触须探进了严守森严滴水不漏的东君府。只是,尽管探查出“禁闭”的消息,却无法进一步查出为何禁闭的缘由来。

这本是人家东君府里的私事——人家想怎么管教女儿,谁管得着?大抵,那个宝桐又惹了什么是非罢?

他冷冷一撇嘴,心下对东君不由生出几分鄙夷——既晓得自己闺女不是省油的灯,早干嘛去了?生了那么个孽障,又不好生管教,前半辈子一昧溺爱,哼哼,到了后半辈子,有你发愁的时候!

蘩倾对东君无原则地纵容宝桐,表示出十分地鄙视,甚至,他不无恶意地暗想,这许多年来东君的修为不见长进,说不得就是整日价替闺女收拾烂摊子给耽误了。

这一刻,他有意无意地遗忘了自己是如何溺爱织炎的。当然,便是他想到了这一点,只怕也不会承认,反而会更加得意洋洋地地认为:咱老天狐家种好,再如何娇惯,孩子都懂事贴心得紧,万不会做出气煞爹娘的事体!

蘩倾暗自嘀咕了一阵东君府的家风,便将那封密信放在一边。

夜色深沉,可送来的密信还有许多未曾细看。蘩倾疲惫地揉揉眉间,伸展了一下手臂,继续拆阅密信。

他早已下定决心,务必要将此事查个清楚明白,不然,他真是没脸再见东寰了。

二郎神君的出现,对蘩倾而言,亦好亦坏。

好的一面是,鼠族的探查毕竟有限,无法深入。而到了一定层面上,就需要手持天帝敕令的二郎神君出马。

坏的一面呢,则是二郎神君行事素爱摆排场,一出门必然三吆五喝,气势非凡。如此,必然打草惊蛇,有些需要秘密探查的事,就无法进行下去。就譬如现下,即是奉旨彻查此案,带上他那条细犬也就罢了,再带上三五个得力心腹也说得过去,可那大门外华贵异常的仪仗座驾,以及数以百计的侍婢侍从,玉瓶宝盒云扇金幡这一大堆的,是个啥意思啊?!

对于狐君略带倦怠的招待,二郎神君似乎并不介意——他那张脸万年不变地绷着,介意不介意的,反正,谁也看不出来。

寒暄几句后,二郎神君便开门见山地提出要向织炎询问几句。

话一出口,便见蘩倾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小女受惊过度,精神萎靡,委实不好见客。”蘩倾拱拱手,解释道。自打见着朱西溪活活钉在崖壁上那一幕,织炎就再也听不得“西溪”二字。甚至,见着相仿的年轻女子,她也会当做西溪姐姐般紧紧扯着,又是痛哭又是惊叫。

先前,蘩倾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织炎口中拼出了当日发生的情形。眼下,二郎神君还要再问一遍,这不啻于再度掀开织炎的噩梦。

原本,织炎的神魂已有不稳,全赖当初东寰所赠的阴阳宝管镇压,这才略有安稳。倘若二郎神君询问时言语刚硬,刺激到织炎,使得其神魂再度动摇,那还了得?

做父亲的,如何能应?

于蘩倾上神的一口回绝,二郎神君眸光一沉。他乃天帝亲指查案,所到之处可谓畅行无阻,人人奉承,颇令他心生得意,愈发想借着此次查案将自己的威名推向新的高度。

哪承想,先是在琉璃溪时,琉璃溪之主东寰上神连个面都不露,前前后后都是那老鳖精出面应承;而来到青丘之后,狐君又是这副嘴脸,委实令二郎神君好一阵胸闷。

只是,青丘之主非比寻常,在天界中也是少有的几个可以不给天帝面子的上神——对于这一点,二郎神君拎得甚清,绝对不会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

虽则蘩倾不欲二郎神君面询女儿,却不惮将女儿当日所见一一复述出来。二郎神君听得倒也认真,细细问了几处疑点,拧眉道:“如上神所言,那魔人原本是冲着令爱而来,只是被朱仙子护着,这方逃过一劫。既如此,可否认为那魔人是为着寻仇而来?不知上神可有什么仇家?”他本来是想问问织炎可有仇家,转念一想,这位青丘小公主芳龄不足千岁,还是个小娃娃,怎么可能惹下仇家?所以,说不得这可怜娃是为着她爹惹下的是非背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