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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君与东寰相交,七分是意气相投,三分是利益相关。虽两厢交情不错,却从来不曾以这般真情流露的口气说话。

冥君不由好奇,回头打量了东寰几眼,点头道:“你说。”

“来日若我出了什么事,希望你能护住我家娘子。”

这话从东寰口中说出,当即将冥君吓得头皮发麻,“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只愿是胡说八道。但是。。。。。。若上天不顾眷于我,我总得为她想好后路。”东寰正色道。

冥君见东寰不像说笑,想了想,问道:“可是那几位察觉到什么了?”他口中的“那几位”,便是当下他们所追查事件的幕后主使。

东寰面露茫然之色,片刻后,方道:“我不晓得。。。。。。我只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预感?”冥君心下一沉。

于神仙而言,预感是一种既真实又奇妙的东西——它与修为有关,往往修为愈高者,与天道的契合愈深,预感就愈可靠;却又毫无痕迹可查,时常介于亦真亦假之间。

不过,到了东寰这种深不可测的修为程度,他的预感总不会是无的放矢。

冥君急了,拍着案几连连追问:“到底是什么预感?你倒是说清楚点儿呀!”

东寰的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努力地想了许久,却只能丧气地摇头:“不知道。”

冥君都快急死了,在东寰跟前来来回回地绕圈子,“这几千年来,你带着朱仙子四处游历,那几位却是连三清胜境都不出,委实安静得很。依着你的说法,天地大结界的改变速度甚为缓慢,没有上万年的功夫,他们是难以发现的。如今,时间尚早,变化尚微,定然不是他们发觉了什么。那你担心什么呢?”

“我来寻你,并不是担心我,而是担心我家娘子。”东寰直视冥君。

“不妨直说。”冥君硬邦邦地回应。

“你晓得的,她来历颇有些怪异,悟道的天赋不足,将来只怕修为提升有限得很。尤其是,她的肉身与魂魄始终无法做到完美契合——上次你也见着了,若不仔细呵护,说不得会再度离魂。我在一日,便一日护她周全,必不会令她受到任何伤害。可谁敢保证我会永远护着她呢?万一,我身消魂散了呢?”东寰认真道。

“你说什么胡话?”冥君嘿嘿一声冷笑,腔调怪异无比,暗示着他内心的不安,“谁不知道你这老东西永生不死?显摆你有浴火重生的本事呢罢?放心,便是我们都死光了,你定然还会好端端地活着——哼哼!”

“是么?”东寰苦笑着摇头,“世人皆以为我借着浴火可得永生,一次次永生,便能与天地齐寿。你是个明白人,却也说这糊涂话么?”

东寰的视线逼向冥君,冥君也不躲开,直愣愣地对视过去,似乎并不认可他的说法,“当然,你纵然会死,那也是天道崩塌之时。当这个世界毁灭的那一刻,天地成齑,你的生命也就到头了。到了那个时候,你还指望我能护住你家娘子?”他冷冷一哂,“你委实高看我了!”

“不!”东寰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冥界的反驳,“的确,浴火可得重生,却并不意味着永生不死。一次浴火,就是一次涅槃。当涅槃无法在火灭前完成,我同样会死!”

“。。。。。。”冥界登时愣住了。他心知东寰说得字字不差,却不愿接受这个说法。良久,他方斟字酌句地慢吞吞道:“从古至今,你完成了多少涅槃?哪一次不是妥妥当当完完整整地出来了?可有一次出过岔子?没有罢?既如此,你怎么就会担心之后的涅槃呢?好罢——”他拍着胸脯做保证,“若是你担心涅槃后身体虚弱需闭关而无法照顾朱仙子,这个你放心——我虽不好上天,但总归有办法将你家娘子护得周全,必会将她一根儿头发都不少地交还给你。”

东寰心中不详的预感,说起来,便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此刻,见冥君越说越歪,心知再这般强辩下去也是无用。仔细想想,冥君说得不无道理——一次次浴火重生,痛苦的确痛苦,可哪一次不是完好无恙地活着出来了呢?然而,他并不晓得,此次提前结束闭关,或多或少都对他有些影响,真气流转并不十分顺畅。况且,他不及休养,就去了一趟青丘。他原以为这点影响不算什么,来日方长,却哪知为日后埋下隐患。

“对了,你不是有万年至交好友么?”见东寰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冥君索性点破了说,“喏!就是那老狐狸和老鳌精啦?谁不晓得你们三个好得能穿一条裤子,怎地不向他们托付你家娘子,倒来寻我?”

冥君与东寰相交,七分是意气相投,三分是利益相关。虽两厢交情不错,却从来不曾以这般真情流露的口气说话。